“略懂略懂,实不相瞒,我闲暇之余喜欢看一些经史子集之外的杂书,以丰富我的学识、开拓我的眼界、升华我的素养、陶冶我的情操,哲学、艺术、律法、经济、文学、天文、地理、戏曲、病理等书籍均有涉猎,医术自然也不例外,有道是技多不压身嘛,平时多学一点,说不定哪天就能派上用场了。”贾琬在谈笑风生间不动声色的装了一个无懈可击的逼。
也许策问和他比不上那些动辄就啃了十几二十年书的儒生,但论奇思妙想与实践能力,两世为人的他要比那些儒生强,两者压根就不在一个层面上,就他目前所掌握的科学知识,虽然很浅薄,但也能让国朝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了,前提是得有人给他这个机会以及权利。
薛宝钗抿嘴一笑,低头看着脚尖,贾琬笑道:“薛姑娘,你还是回去休息吧,生意上的问题我们改天再谈也为时不晚,没有什么事是比身体健康更重要的了,我这就告辞,对了,我差点忘了今天来的目的,瞧我这记性。”
“这里是五千两银票,请你转告薛大哥,不必纠结作坊的选址,只要地方宽敞,进出方便就行,远离人烟也没关系,我们又不是开酒楼。”贾琬从袖兜里取出一摞崭新的银票放在了桌面上。
“我记下了,公子,我送送你”
来到二门外,贾琬微微躬身,给薛宝钗行了一个推手礼,道:“薛姑娘,就送到这儿吧,改日再见。”
“公子慢走。”
薛宝钗还是像上次那样站在树荫下目送贾琬高大的背影消失在画廊转角,晌午灿烂的阳光同样被层层绿叶分割成一团团大小不一的光斑,同样温柔地落在她如诗如画的眉眼上,只不过这次她没有再悠悠一叹,而是微微一笑。
在路上婉拒了好几个意欲用重金从他手里买一首美人词的龟公,他们开的价都不低,一度炒到了两千五百两,但贾琬都不为所动,那些好的诗词都是他安身立命的本钱,焉能随意与人
他哼着小曲来到孙大娘的裁缝铺,准备接香菱回家,香菱正在认真的跟孙大娘学习做女红,在那一段四处风餐露宿,颠沛流离的灰暗岁月中,拐子请来的教养嬷嬷教会了她该如何讨好和服侍男人,但却没有教女红这种被无情抛弃后也能赖以生存下去的一技之长。
“哥儿来了,看看,这些都是香菱做的,这孩子看着是有点呆,但聪明着呢,大娘一教就会,这才小半天她就学会缝香囊和袜子了,哥儿好福气哟”
孙大娘向贾琬展示了香菱缝的一只又漂亮又精致的香囊,贾琬深感欣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她闭上了多姿多彩的大眼睛,像猫儿一样发出几声浅浅的呻吟,这是他们主仆之间的交流方式之一,双方都会从中得到愉悦感。
“做得好,爷晚上再做红烧坤肉给你吃,来,给大娘磕个头,她老人家这技术在全应天都是排得上号的,能跟她学是你的福分,要是爷以后穷困潦倒了,还得指望你做针线活养活爷呢”
香菱听话的跪下,撅着圆滚滚的小屁股给孙大娘磕了一个响头,她大概是觉得一个不够,便又磕了两个,孙大娘把她扶起来,不停的抹眼泪,香菱见她哭了,也“吧嗒吧嗒”的跟着掉起了金豆豆,孙大娘抱住她,抚摸着她的一枕柔顺油亮的青丝,直夸她懂事。
人类的快乐来源千奇百怪,但悲伤却是类似的,她们各有各的不幸,前者骨肉分离,后者家破人亡,也各有各的幸福,前者是不用再忍饥挨饿了,她找到了值得托付终身的依靠,后者则是身边还有一个小孙子在,那是她活下去的唯一奔头,贾琬轻轻一叹,正打算安慰一番,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呼唤。
“琬大叔琬大叔”
听声音就知道来者是何人,贾琬皱着眉来到店铺外,来人正是世袭三等衔的贾范,他“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哀求道:“琬大叔,快救小侄一救吧,本府唐同知要上奏弹劾小侄呐”
“你如果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唐同知为何要上奏弹劾你再者,我区区一个秀才,要权没权、要钱没钱、要势没势,又如何能救你一救”
“琬大叔,整个应天谁不知道你和敦儒公是忘年交,只要您到他面前开一开金口,从中斡旋一二,小侄就有救了哇,以前的事是小侄一时糊涂,做的太不厚道,小侄给您磕头了,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以德报怨啊”
一个“草”字辈的子弟凑过来附耳道:“范二哥昨天晚上在城中闲逛时看上一个女子,便上去纠缠,那女子不愿意,他就让家奴硬抢,那女子也是硬气,当即就跳了秦淮河,幸好被人救了上来,不曾伤及性命,哪知唐同知是那女子的亲舅舅,一怒之下就说要上奏弹劾他,他就跑回来找您求救了。”
听完事情的前因后果,贾琬为了避免他狗急跳墙,伤害到香菱,他现在不是孤家寡人一个,他有了牵挂,不能再用一腔热血和孤勇去直面世俗了,做任何一个决定前都必须得再三斟酌才行,他只得应下,并表示会竭尽所能。
被巨大恐惧笼罩的贾范总算被他给劝回去了,当天夜里,府衙的捕快们强行破开了他家的房门,将还在与小妾媾和的贾范绳之于法,贾琬第二天才知道他惹了一个不该惹的人,当街强抢民女本来就是一件很恶劣的事,依照国朝律法当脊杖五十并罚金百两,何况这民女亲舅舅的叔父的好友是金陵省承宣布政使,堂堂正二品实权大员,名义上金陵省的最高行政长官,治他一个徒有其名的三品杂号将军还不是易如反掌。
于是乎,第二天下午贾范便被关进了江宁县牢,陈知府将他所犯的罪行写成了折子,派人快马进京飞报宗正寺,而他最好的下场估计也是被褫夺爵位后贬为庶人,抑或流放至边关充军。
对于这一切,贾琬并不关心,依旧与香菱过着一日三餐的小日子,白天他去府学里温习功课,香菱去孙大娘的裁缝铺里学做女红,晚上再一起做饭、一起刷碗、一起洗澡、一起睡觉,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十天便过去了,这一天下午,他准备去看看薛蟠经过层层筛选后才报上来的作坊选址,不曾想刚出院门便撞上了赵捕头和他的两个徒弟。
看到他们身后的马车,贾琬大喜过望,赵捕头抱拳道:“相公,我等三人不辱使命,人给您找到并带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