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颊被触摸, 能清晰感觉到男人手心灼热的温度。
乔安当场懵了。
李稷以前抱过她,殷云舟刚刚还给她擦过眼泪,但是她都没什么感觉, 她能感觉到那是他们激烈情绪下、下意识表达疼爱的反应。
那是兄长对妹妹的疼爱。
但是摸脸是不是有点奇、奇怪了
她怔怔抬着头, 对上他幽深的眼睛, 他眼睛里像是有黑色的漩涡在搅动, 涌动着什么惊涛骇浪般激荡又骇人的东西。
“就把它好好藏着不好吗就藏一辈子, 就骗我一辈子,不好吗”
李稷轻轻抚着她的脸,滚烫的指腹擦过她耳颊柔软的皮肤, 他表情似喜似悲, 像是自言自语地低哑“为什么非要拿出来为什么非要让我看见为什么连最后一点尊严和奢望都不愿意给我”
乔安听得有点莫名其妙。
她是殷家郡主的身份,对李稷刺激这么大的吗
乔安试着代入一下李稷, 他疼爱的义妹,结果找到了亲表哥, 还背着他和亲表哥悄悄见面, 向着亲表哥嗯。
乔安想着想着,有点愧疚了。
怕不是在李稷眼里,她变成一个渣妹了。
“对不起大哥”乔安愧疚又有点委屈地小声嘟囔“可是我也没办法啊, 我就是这么个身世啊,也不能选择自己的爹妈”
李稷看着她努力辩解的小表情,笑了。
他突然捧住她的脸,在她因为震惊而皱缩的瞳孔中, 凝视着她柔美无暇的面庞。
他轻轻地叹息“多美丽的一张脸”
可是这样美丽的姑娘,却就这么一刀一刀割开他的心脏,剥开他血淋淋的血肉,在他淋漓喷溅的鲜血中, 茫然又天真无邪的笑。
她何以如此残忍
她干脆杀了他吧
李稷慢慢低下头,乔安下意识地想要后退,一只手却强硬地扼住她的后颈。
乔安惊悚“大、大哥你干、干啥”
乔安看着那张清隽俊美的脸放大,就在她忍无可忍要挣脱后退的时候,她听见李稷沙哑撕裂的声音“乔安,你没有心”
乔安“”
这是什么狗血台词
虽然她是个见一个爱一个的妹妹,那也至于这么说她吗她只是犯了世界上每一个妹妹都会犯的错而已狗头
李稷看着她呆呆的模样,只觉心头一股邪火前所未有地燃烧起来。
都已经这样了。
既然都已经这样了。
干脆干脆把所有顾忌都扔开吧。
“不是大哥你听我解释。”
乔安用力辩驳“我也是向着你的啊,你看我还劝我表哥给你写诏书呢,这是一个双赢的结果,所以你不要这么生气,怪吓人”
她还在喋喋不休说着什么,像漂亮的小黄鹂站在枝头,翘着尾巴得意洋洋地歌唱。
李稷听不见她那些叽叽喳喳的声音,他的目光慢慢下沉,定格在她小小的樱桃般的红唇上。
那唇瓣那么软,那么红,小小一点,不丹而艳,比盛春的红玫瑰更娇艳动人。
李稷眼中只有那一抹丹红,丰润的,艳丽的,铺天盖地覆满他所有的视线。
他的呼吸渐渐急促,眼神一寸寸暗沉。
乔安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突然在李稷深不见底的眼睛里,恍惚看见了火花。
灼灼的,诡谲的,像是裹挟着荼蘼又癫狂的。
乔安呆住了。
李稷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
他要得到她。
他要她变成他的女人。
这种疯狂却诱人的念头盖过了脑子里所有的理智,那一刻,李稷仿佛被某种狂乱的意志支配,他低下头,正要彻底擒住那一抹红唇的时候,后面突然传来方愈暴怒的嘶吼“李稷”
仿佛一道惊雷劈进混沌的头脑,李稷浑身一震,晃然着清醒,就对上一双溢满了震惊的眼睛。
乔安用一种从未有过的眼神看着他。
那种眼神,不敢置信,惊疑不定,彷徨,犹豫,又甚至是带着关切。
李稷从她的眼睛里看见自己的倒影,她的眼睛在说大哥,你疯了吗
是啊。
他疯了吗
李稷突然从心底迸出一种恐惧。
他到底干了什么他怎么能这么做
她会不会胡思乱想,她会不会猜到他的肮脏心思
他疯狂想知道她到底怎么想,他想向她解释,想苍白地辩驳她误会了。
但是他不敢,他甚至不敢看她。
他害怕从她眼睛里看见厌恶,看见恶心,看见避之不及那会毁掉他身体里最后一根绷得摇摇欲坠的弦。
他不敢想,他会做出什么。
李稷像是碰到滚烫的沸水一样仓惶松开手,踉跄着后退几步,怔怔地、甚至堪称是慌乱地看着她几秒,在她张嘴要说话之前,猛地转身快步离开。
乔安“”
乔安呆呆看着李稷狼狈离开的背影。
方愈脸色难看地快步走来,路过李稷的时候刚想怒叱,就看见他苍白又癫乱的神色。
方愈所有的话都被生生卡在嗓子里。
完了。
方愈想,都他妈这样了,他什么也不敢说了。
方愈眼看着李稷自顾自越过自己,转瞬转过了宫墙没了踪影,只觉得肚子的淤青又开始隐隐作痛。
方愈捂着肚子,呲牙咧嘴走到乔安旁边。
“愈愈。”
乔安恍恍惚惚回过神来,看见方愈这样,顿时着急了“你肚子怎么了”
“被你大哥打了。”
方愈臭着脸“他怪我带你进宫见亲表哥,把我揍了一顿。”
说起李稷那混账家伙儿方愈就生气,个混蛋揍他都揍的是衣服遮着看不见的地方,都是那种不伤筋动骨但是疼得窒息的位置,搞得他都不好意思向乔安邀功。
就说李稷这混蛋得多阴损吧,连揍他都防着他向乔安告状真他妈是个搞政治的鬼才
乔安一听就愧疚了“对不起,愈愈,都是我拖累了你。”
“叫谁愈愈呢,叫我方大哥,别给我恶意卖萌。”
方愈翻了个白眼“没事儿,不严重,你出来了正好,走吧我送你回去。”
乔安乖乖应声,跟着他走几步,状似不经意问“愈愈,刚才我大哥走的时候好生气,你看见了没”
方愈心头一跳。
他知道,乔安这个傻丫头,有的时候特别好骗,有的时候又一点不好糊弄。
李稷刚才的举动太惊人了,她也许起疑了。
虽然方愈恨李稷执迷不悟,对自己妹妹起了龌龊心思,搞出这么多事儿,但是李稷毕竟是他兄弟,方愈还是尽量照顾他的。
比如说现在,方愈就觉得,这件事还是不要挑破,还是不让乔安知道的好,否则乔安心里不好受,李稷也不定被刺激坏了。
“看到了。”
所以方愈若无其事地笑道“那可不,他那个人你还不知道,独得很,你是他妹子,竟然背着他出去找新哥哥,还给新哥哥说话,他可不得生气嘛,你别看冷着脸,心里面不定都被醋淹了。”
方愈没有直接否认李稷的行为,而是狡猾地把这个行为从“男人对女人的暧昧”转换成“兄长对妹妹的吃醋”
乔安若有所思“原来是这样嘛”
“当然了。”
方愈被她那种明亮的眼神看得头皮一麻,强作镇定,语重心长说“我和李稷认识这么多年,他那个人脾气是不咋地,那也没办法,都是这世道给造的,他要是个好人,他根本活不到今天;不过他再坏,也不会对你们坏,他就只有你和老夫人两个亲人了,他不说,但是我知道,你们对他太重要了,他有时候难免就有点你说的那个神神什么来着对,神经质”
乔安眨巴了一下眼。
“那不是他的本愿,这玩意儿就跟病似的,他自己也许都控制不了。”
方愈一锤定音“你也是大夫,你明白是吧,所以你多包容包容,别和他计较,就当做发善心了,行不行”
半真半假扯了一堆,方愈紧张地瞅着乔安,只求自己这情真意切的一通能顺利转移她的注意。
乔安又眨了下眼,长长“哦”了一声,又挠了挠头,勉强说“那好吧,谁让我大哥呢,我努力包容包容他。”
方愈松了口气。
这一关可算是糊弄过去了。
李稷啊李稷,方愈心想,你他妈可欠我大人情了,还有脸揍他他下次一定得十倍揍回去哎呦呦疼
告别了方愈,乔安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
她心情有点沉重地往回走。
她本身是个不太爱动脑子的人,她很愿意相信方愈的话,她也很不愿意怀疑李稷。
李稷是她的大哥,在他从洪水里把昏迷的她救回来、千里迢迢请方愈来为她治好寒毒的时候,她就真心把他当亲哥哥了。
乔安虽然老悄悄骂他狗,但是她绝不想把哥哥想得那么坏。
也许是她误会了。
毕竟直觉也不可能永远对嘛,毕竟方愈的话也很说得通嘛乔安这样想,所以在罗老太问她今天进宫去怎么样的时候,乔安就老实说了殷云舟的事,隐瞒了李稷的失态,只说他很生气。
罗老太也没有多想,只是沉沉叹了口气。
“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罗老太说“便是作孽,也是他父皇作的孽,他那时还是个小娃娃,我还隐约记得,那时你母亲难产,他跪在肃宗宫殿前恳求出宫去看望你母亲,为你父亲求情,被肃宗呵斥圈禁,险些没死在宫里这笔账不该算到他头上。”
罗老太回忆起往事,神色伤感,却轻轻拍着乔安的手“你放心吧,娘会劝你哥哥善待他的。”
乔安真心实意“谢谢娘。”
“说什么谢不谢的。”
罗老太看着她,眼神恍惚而怀念,眼角隐隐有泪光,忍不住笑“便是我也没想到,你竟然是长乐大长公主的女儿,这大概便是缘分,临丹县城那么多人,偏偏是你成了我的女儿,那时你母亲还说,要让我当你的干娘呢,兜兜转转,到底成了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