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又到(1 / 2)

别来吴漾

她太犯规了。

明明方才我们都站在了对立面, 甚至剑拔弩张起来了,她倒好,还不管不顾地求我捏她。都要是做娘亲的人了, 怎么还能可爱成这副模样。

姜域也坐了过来,神色缓和了不少, 甚至主动开口给我和姜初照道了歉“蝉儿说得对, 是我太过紧张, 阿照,阿厌, 抱歉。”

我对他这个称呼不满意,敲了敲桌面提醒他“现在应该叫我嫂嫂。”

姜域慢条斯理地笑了“嫂嫂。”

姜初照把新烫好的筷子放在我的面碗上, 也不知怎么了, 方才还抖擞万分战力十足的他,现在却没了多少精神, 嗓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倦怠“吃吧, 快要凉了。”

进了宫门,送我回凤颐宫的一路上,姜初照都闷闷不乐。他不开心的原因我大约能猜到一些, 但也说不太准是不是我想的那样,于是忐忑着问他“是因为哀家轻易地原谅了你六皇叔和六皇婶, 所以你不开心啦”

晚风轻盈拂过,携起他鬓角长发, 柔而缓地落于他肩胛。

“不是。”他回答道。

“那是为什么”

“就是突然不确定,朕在你心里有多少分量。”

我不太明白他什么意思,抬头去看他, 却发现他眼尾染上一些嫣色, 像是在委屈着只是还没掉泪, 于是安慰道“你在哀家心中,当然有很重的分量。”

“那六皇叔呢,他在你心里又有多少分量”

我垂眸看路“没什么分量。”

姜初照并不满意我这个回答,“既然没什么分量,为什么在得知他跟邱蝉有孩子后,你手中的筷子会掉下桌去”

事实上,我自己也很想知道为什么。

明明曾经经历过一遍,也知道他同邱蝉更多的事,可为何再次听到那句话,还会生出猝不及防之感。

大概是因为自己不曾拥有,所以就格外敏感。可这些上辈子的事,要怎么跟姜初照讲呢。

我忽生出些难过,对着夜空长长吐出一口气“不知道陛下信不信,哀家很期待,也很盼望,你能有个孩子。姜域只有邱蝉一位夫人,都能有自己的孩子了,你有二十一位夫人呢,应当比他更容易吧。”

他语气有些绝望,眼底的嫣色更重了一些,像极了春日景盛之时偶落于深潭边的桃花瓣,好看是好看,就是有些寒凉“你可真操心,该不会真的把自己当成朕的亲娘了吧”

我无措地摸了摸后脑勺“纵然不是你亲娘,但给你做母后,哀家确实是真情实感的,且每一日都在努力去做好你娘亲这个角色,”说到这里,就满怀期待地去问他,“哀家这后母当得可还行”

他闻言便嗤笑一声,整个人像是突然从垂死状态挣扎起来,精神都昂扬起来“一天不气朕,你就觉得不舒坦是吗”

我便不说话了,静默地望着他。虽然没什么带孩子的经验,但从我跟乔正堂那里便能知晓,这种时候父母说得越多,孩子就觉得越烦。

本以为这样他就能好受一些,可他却在风中扑簌了几下眉睫,哽咽着问了我一句“所以,还是喜欢六皇叔,对吗”

真是一个绕不过去的问题。

上辈子,姜初照就问过我好多次,是否还喜欢姜域。

每一次,我都不知该如何回答。因为我自己也不清楚,到底还喜不喜欢他。

若说喜欢,可我确确实实又不想跟他在一起;若说不喜欢,看到他和邱蝉在一起我却还是会在意。

上一世,我似乎一直处于某种矛盾中。对姜域如此,对姜初照也是如此。一直找不到能说服自己的答案,于是就选择最轻松的解决办法,那就是逃避。

只是逃着逃着就发现,自己越来越不清楚何为喜欢,何为不喜欢。甚至到生命的尾声,我连喜欢一个人应该是什么感觉、什么样子,都不太晓得了。

说到这里,就很羡慕余知乐和邱蝉呢,余知乐一直清楚自己喜欢姜初照,邱蝉也一直知道自己喜欢姜域。唯独我,只在十五岁那年体会过初遇姜域时的羞赧,那几乎是我唯一能确定的男女间的喜欢。

是于天地之间,骤然遇见,日光鼎盛,花枝绚烂,本没有什么目的的自己因为他的存在而愿意随他往前走,路上顺当也好,苍茫也罢,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就觉得什么都不怕的,那种喜欢。

可悲的是,姜域对我并非也是如此的感情,于是,这唯一能确定的喜欢,不过一年便潦草收场。

“哀家这辈子,唯一能喜欢的,就是你那过世的父王,”我沉吟道,“当然了,儿媳亦哀家所爱,吾儿亦哀家所喜。”

姜初照的眼里有大片的雾气,我本想劝他一句别哭,可不知为何,他却突然提到那件事“如果朕让六皇叔去北疆,此生再也不回来,你会不会怨朕”

脑袋里轰然炸开一声响。

该来的,还是来了。

我本就被震得不轻,偏偏他又问“若朕打定了主意,你又会如何来劝朕”

上一世,邱蝉走后,我冥思苦想,到底该如何去劝姜初照打消把姜域派去北疆的念头。从五月底一直想到六月初,眼看着万寿节就要来了,却依旧没想到什么好法子。

连续好几个夜晚,兜兜转转走到成安殿,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走进去与他商量,又担忧着自己若是进了他的地盘会让他感到不快,就这样又退回到离殿外十丈远的地方,靠在海棠树下,一边注意殿门口的动静,一边抬头看星星。

衣着清凉透肤,步履袅娜入殿的娴妃在一定程度上给了我灵感。但我又没有那样轻薄的衣裳,走起路来也没有她那样妙曼,不知道这样走进去,姜初照会不会不喜欢,然后直接把我赶出来,让我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真是苦恼啊。

就这样耗到了六月初七,次日就是万寿节了。

到了晚上,我换上了自己瞧着最干净的衣裳,那是在家时做了没穿过的衣裙,是雪白绸缎的料子,连暗纹都没有。

尽管给自己加油打气了多日,可走到殿门前,却还是顿住了。我当真不争气,又退到了海棠树下。

抬头去望天上的星星,发现那一夜的星星格外亮,格外好看。若我不是有要事在身,真愿意就这样看到天亮呀。

“皇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