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小虞紧紧握着话筒, 听着嘟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心情便跟着一长一短的起伏。
“经济上的事听我爸说过一些要是那些西方银行肯帮忙, 荀司令的压力肯定会小很多但挺麻烦的挺难办的,里面涉及到的利益太多了那些强盗一样的家伙, 可不容易说动”
“我要是像荀浅一样是个司令就好了, 想干嘛干嘛, 我老子也不能管我, 我也要带着晴晴出门,给人介绍这是我女朋友。”
“嘿, 真羡慕你和荀浅两个。”
昨晚蒋思成的话混杂着“嘟嘟”声在他的耳边回响。
大概响了九、十声之后, 电话才终于被接起来。
可接听的人不是荀浅,是程管家。
程管家说荀浅昨晚被人叫走去了经济司,尚未回来。接着又问戚小虞要过去找荀浅吗, 要的话他马上派车子来接他。
戚小虞轻轻嗯了声, 没说要去,他不想这个时候给荀浅添麻烦, 转而问了荀浅最近的行程。
荀浅不和他说实话,但程管家会。
挂了通往司令府的电话之后, 戚小虞握着话筒想了想,又下定决心给另一个人拨了电话过去。
他记得a国驻华使曾来月桂舞台看过他的戏, 还给他送过花篮,如果他能联系上他们, 说不定能帮得上荀浅的忙
他准备给戏院的吴经理打电话, 想托他去帮忙联系a国使馆的人。
从他与荀浅认识以来, 一直是荀浅在帮他,帮他解决胡海兵这个烦,帮他搞定戏班演出的地点
他俩之间,一直是荀浅在拉着他往前走,荀浅予他尊重予他平等的地位,许他未来许他承诺
师父曾说过,做人做事,先要自己看得起自己,自己把自己当回事。
不管世人眼里的高低贵贱如何,不管师父是怎么打算,更不管姜静怎么看待他,他自己得争气。
这个电话打得要比之前短很多。
戏院经理听语气刚刚才起来,听到戚小虞的话后他明显呆了一下,挣扎了好一会儿之后才答应帮戚小虞去联系a国使馆那边。
打完之后,戚小虞终于松了一口气。
尽人事、听天命,他虽然只是戏子,也要为荀浅,也为这座城市尽他绵薄之力。
打完电话以后,戚小虞就回到师父房间,把脏衣服都抱出来,拿到后院去清洗。
刚刚七点多钟,清晨的太阳在梧桐树叶上镀了一层浅浅的金光。
早风吹在脸颊上凉凉的。
此时正是将醒未醒的时刻,静谧的天地里只有鸟鸣、水声、还有远处接到车轮滚过地面的声音。
戚小虞一边洗衣服,一边还想着昨天姜静和蒋思成两人的话。
过了一会儿,隔壁人家也起来了。
他家卧室的窗户面朝后院,戚小虞坐在水龙头下面,隔着一道矮矮的院墙,起先是听到了窸窸窣窣起床的声音,然后就听到一个带着起床气的男声用焦急的声音说道,“你今天去银行看看,能兑的话,把家里的纸钞都兑成白银吧。”
这话一下子就把戚小虞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了。
紧接是熟悉的、女主人的声音,“你从哪里听来的消息可信吗现在纸钞买东西划算的呀,兑成白银用起来多不方便。”
“哎,你们妇道人家懂什么只看得到眼前我昨晚不是和你说了小道消息吗现在北方zf已经要求银行停兑了,再往后想兑就来不及了。你今天赶紧去把手上的纸钞都兑掉”
戚小虞洗衣服的手一顿,他虽然不太懂经济,但他知道,这不是一个好的信号,当尚未被官方披露的信息以谣言的方式在民间散布开,就很容易引发恐慌、将事情往最坏的方向引导。
果然,几天之后,事态愈演愈烈。
关于纸钞不值钱、银行白银短缺的传闻遍布街头巷尾。
一时间,银行门口挤满了要兑钞的人群,排队换钞的人一直排到三条马路之外,据说连银行的窗户都被人给挤碎了。
关于挤兑的新闻连续霸占报纸的头条。
同时伴随的,是纸钞贬值、物价开始逐步上升。
也许是预见时局又要动乱起来,来月桂舞台看戏的人,都比平常少了两三成。
而戏院经理那边,虽然联系上了a国驻华使,但尚未有确定的消息。
戚小虞心里担忧,除了在台上演出和回家照顾戚风间之外,其他时间都默默发呆。
戏班的师兄有一天也在后台问戚小虞,
“听说北方zf要求银行停兑,上海的经济马上要垮了,小鱼你有内幕消息吗真的是这样那我们是不是又要逃走哎,可师父现在这情况,我们逃也没处逃了。”
戚小虞没说话,他比谁都要更焦急。
再往后一天的早上,戚婉柔挎着篮子买菜回来时愁眉苦脸,“才几天,菜价竟然就翻了两三番。”
戚小虞正要安慰师姐,电话铃终于响了。
他隔着客厅、隔着门廊也远远听到了那清脆的铃声,立刻穿过客厅、冲到了电话机旁边。
果然是戏院经理,约他下午去租借。
接完电话以后、他吸了一口气、放下话筒、风一样跑到楼上、拿了几样东西再跑下来。
戚婉柔在身后叫他,“小鱼,你去哪不吃中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