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韫琛也没料到, 他先是有些许惊讶, 随后脸沉下来“知道了。”

他心里想的是, 不回，回什么谁知道叫他回去是为了什么他猜夏越要不就是看了网上他和陈敬那些事, 要不就是看到他小爸爸时隔多年突然又被推到舆论的风口浪尖，要问个清楚, 说不定还要训他一顿, 总之肯定不是因为有什么好事才想起来他。

乔韫琛越想就越觉得胸口有气堵着, 仿佛吞了朵乌云。他跑出来这么久, 夏越真就一次也没联系过他, 哪怕他被人黑得再惨, 他的父亲也没有一句关心，要不是那次和夏思齐一起吃饭偶然听到夏越有在看他的剧, 他几乎就要以为夏越根本没他这个儿子了虽然哪怕是看了他的剧, 夏越也没有一句好话。

诚然是乔韫琛不想走夏越给他安排好的路，先离开了家, 可是至于这样吗

乔韫琛又说“我戏还没拍完, 你跟他说我没空。”

电话那头的夏思齐叹了口气“爸他就是看了网上的那些东西, 担心你, 他问过我，你和那个陈敬是怎么回事其实我也想知道不是说玩玩而已吗”

夏思齐倒是知道乔韫琛和陈敬有过一些前尘往事的, 但他只以为当时弟弟年纪小, 谈了一场玩似的恋爱。他断是没想到他们一直藕断丝连到了今天, 而且乔韫琛竟然已经被标记过了。

网友是不知道绯闻真假, 但夏思齐一问就知道是真的了。只是他也不敢把他知道的直接跟夏越说，只能用自己也不知情搪塞过去。

乔韫琛含混道“其实不是”

陈敬还在他旁边。他侧过头去看了一眼陈敬，陈敬也看向他，两人的视线碰撞了下，乔韫琛迅速转了回来。他没办法当着陈敬的面跟夏思齐解释清楚，最后说“回去再和你说吧。”

但因为一条假的信息就闹成这样，他也不太有脸面去跟夏思齐摊开来讲。

挂了电话，乔韫琛小小声叹气。陈敬听见了，问“怎么了刚刚是哥哥”

“嗯。”

“说了什么了这么没精打采”陈敬坐到他旁边。

乔韫琛手捏着床沿，他没说起夏越叫他回去的事，也没说夏思齐问他的事。但被夏思齐提起了，从说清楚之后就一直时不时哽在他心头的疑问又一次冒了出来。他看着自己的手背，手指因为用力攥着床的边缘而显得更骨节分明。他低声道“其实我想知道，你那时候那个经纪人为什么要给我发那种短信”

陈敬愣了愣“我以为你不会问这个但说实话，我也想不明白。我之前和他只是合作，私下跟他不熟，更不可能知道他是什么想法。”

“嗯”

陈敬把手覆到了乔韫琛一直攥着床沿的手上，如实跟他说了自己的打算“我想等回去以后去见他一趟，看看能不能套出什么话来。”

乔韫琛多少也听说过田煜的事，问“他不是坐牢了吗”

陈敬说“嗯，但是听朋友说他当时找的律师挺厉害的，最后判的是过失致人死亡罪，又托了关系争取了减刑，在里面待了几年，估计也快出来了。我不想让他出来。”

乔韫琛看着陈敬，等着他的下文。

陈敬顿了顿，继续道“田煜害死那位oga是失手，但之前受害的也不止那一位我以前一直以为他手底下其他艺人和所谓的金主交易只是你情我愿，所以我看不惯却也不想管别人的闲事，直到昨天和那个朋友聊了一阵，才知道他其实劣迹斑斑。aha还好，毕竟不太好控制。但有好些oga一开始是不愿意的，也是这么被打了针硬送上别人的床而且他用的催情药剂对oga身体伤害很大，有不少oga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还有的oga在进行了那种交易之后，被迫绝育或者堕胎，从此失去了生育能力。因为我私下和田煜不那么熟，又不太听他的安排，他不会和我透露这些事。”

“”乔韫琛听得心惊胆战，又隐隐有些怒气，“把oga保护法案搬出来够他死一百次了吧，他怎么这么猖狂啊，就没人出来说什么吗”

“你没有发现吗，他签下的艺人，都是家里条件不太好、没什么背景，或者干脆像我这样没爸没妈无依无靠的，”陈敬给乔韫琛顺了顺毛，“站出来不仅是和田煜对抗，更是和那些有权有势的金主作对，怎么可能斗得过人家而且出来说自己遇到了这种事，即便是受害者，肯定也会遭到一些人的冷嘲热讽。不是经常有那种人吗，在oga被侵犯的社会新闻下面评论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这oga肯定也有问题何况这些人大多都是公众人物，不敢拿前途赌的。当然也不排除有人真的就为了能多点机会，一直这么忍下来了。”

“这倒是”乔韫琛有些沮丧。

“所以我不想让他出来，我想收集多一些证据，让他就在牢里度过他的后半辈子吧，可惜死刑已经废除了，不然他真的该去死，”陈敬看着明显有些发愣的乔韫琛，低笑了一声，又说，“被我吓到了”

乔韫琛低下头，耳朵有些发红“没有啊，我觉得你很帅。”

“我不是只因为他害得我们分开了那么几年，我也为了那些本来可以不受伤的同事们。”陈敬像在说给乔韫琛听，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乔韫琛忽然发现陈敬这么久以来没有变过。人常说每长一岁心里的热血就会冷却一分。乔韫琛认识陈敬的时候，陈敬二十三岁，已经是很多人被生活打磨过后，决定认清现实不再做梦的年纪，那时候的陈敬看上去也算沉稳，但眼里分明还有少年人的冲劲，还会为了被很多人嗤之以鼻的梦想而孤注一掷。

现在陈敬将近而立，似乎能游刃有余地处理好一切成年人世界里棘手的问题，面对媒体和大众也总能说出得体的话，是那种看上去挑不出错的完美大人，可是心里却好像还住着一个不肯对世俗妥协的莽撞少年。

是他喜欢的样子。

乔韫琛的手动作了下，转过来挠了挠陈敬的手心“我知道呀，所以我说你很帅但是你在做这些事的时候，我希望你能保护好自己。”

陈敬点头。

乔韫琛还有后半句没说出来，他想说他也会尽自己所能去帮忙的。

作恶的不仅是一个田煜而已，那些所谓的金主也不无辜。乔韫琛并不是什么悲天悯人的圣父，人世间有许多晦暗的角落，他无法逐一去照亮，他演的角色对抗不了世界的恶意，最后绝望地死在“极夜”之中。可他并不是那个可怜的岳松。他应该有一些能做的事，他总要去试试做一道驱散黑雾的光芒尽管他也不知道就凭他能做到哪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