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黑色奇迹(1 / 2)

身份号019 西西特 8876 字 2天前

二十二个人的队伍, 一对一确认身边的人用不了多少时间。

那个多出来的人很快就被找到了。

就在阿缘左边,她不用核实,只是仔细打量便知道对方就是队伍里的异类, 直觉很强烈。

“你是谁”阿缘迅速跟那人拉开距离,手机的光对准他,大声质问。

那些还在验证身份的任务者立刻看过去, 他们把注意力集中在那个男人身上的时候, 都觉得他是目标。

虽然这个任务的队员多, 不可能全都记得很深刻, 但多多少少都有点印象,这位就很陌生。

男人留着平头,穿夹克衫配灰色裤子, 他不说话,也没做出什么攻击性的行为, 只是站着不动, 浑身上下都是沧桑绝望的气息。

这让他显得弱势,且没有什么伤害值。

休息区的气氛变得没那么紧绷。渐渐的, 一个两个都被男人的情绪感染,老江开始对自己的想法产生动摇“会不会是误伤啊有没有可能那位”他指向乔小姐, 不太敢直视, 对方的气场挺强的,“女士把人数记错了,进来的就是二十四人, 死了两个,还剩二十二, 现在是对的”

阿缘英气的眉眼抬了抬“那他面生怎么解释”

老江还没回答, 就有个女人呛声“什么面生啊, 戴着口罩呢,都看不清长相。”

“脸被挡了,身形衣着没有,我这几天集合的时候就是没见过他。”阿缘既平静又犀利。

“集合的时候人那么多”女人嘀嘀咕咕。

江江眉毛一揪,听得冒火“大姐,你怎么这么会抬杠啊,你再这样,我们有理由怀疑你被什么鬼东西附身了,跟他是一伙的。”

女人的脸青红交加,见大家都在看自己,她跺了下脚,不假思索地冲到夹克男那里“先生,你倒是说话啊”

“你的身份号是多少”女人想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对,有身份号的就是自己人,没有的就不是,这个好排除。”有任务者附和,“喂,把你的身份卡拿出来”

夹克男低垂着头,依旧一语不发。

江江另有主意“干脆我们亮出白卡吧,这也好排除”

大部分人都同意了。

陈仰的眼角一抽,这阵仗怎么跟抓汉奸似的,他觉得自己不开口是不行了。

“不需要对身份号。”陈仰说。

“为什么不需要”江江没想到陈仰会反对,他不明所以,还有点儿委屈,他觉得他们相处得还不错,单方面把对方当成朋友了。

这会对方没和自己站一起,江江就很难过,他又问了一次,执着得跟一个被老师打了低分,非要知道原因的小朋友似的“为什么”

陈仰还真回答不上来,他总不能直说“因为我对象没有身份号”吧。

这要是说了,队伍就炸了。

陈仰往夹克男方向走近,停在一个安全距离,举起手电照了照,之前透露自己从大爷口中得知这里出了大事,还惊动了军方,事发突然,有部分人逃出去了,有些一直困在了这里的就是这个人。

当时陈仰粗略地打量了一下,因为有口罩遮脸,他只看出是个男的。

口罩

陈仰摩挲了几下手机壳,口罩是他从医生那弄到的,到体验馆门口的时候就让阿缘发了下去。

看来那时候这个人就混在队伍里面了。

陈仰发现了什么,半眯的双眼突地一睁,不对

这人的口罩跟大家用的不是同一款,老式的,布料的边沿有一圈黄印子

陈仰的心脏急促跳动“你”他不由自主地迈近,要不是朝简拽着,他已经跟那人面对面了。

陈仰被朝简拉着停在几步外,他看着夹克男,内心有多激动,声音就有多轻,“是不是当年的游客”

体验馆的门被那么多封条封了,他们费了一番功夫才把它们弄掉,所以这人绝不可能是提前进来躲难的,而是原本就在里面。他是被困在这里的灵魂。

夹克男给了陈仰回应,那回应不是点头,而是出乎陈仰意料的摇头。

正当陈仰要继续问的时候,夹克男突然哭了起来,一声接一声,撕心裂肺肝肠寸断,看起来凄惨得要命。

“对不起”夹克男边哭边说莫名其妙的话,“我想和你们一起,我只是想有个伴,对不起”

他哭着变成了一堆灰烬。

“啪嗒”刚才呛声的女人垮在腕部的小包掉到了地上。

最先动摇的老江更是没脸见人。

大家也没指责他们,都盯着灰烬看。陈仰在灰里发现一个工作证,是属于以前体验馆的工作人员。

“不是游客,就是员工,果然是我猜的这样。”队伍里有人出声。

“小韩弄断了电线,小张没有,因此他们的死不是和电线有关。现在那鬼魂走之前道了歉,这就是说,他们是被他害的。”

“他想有个伴,于是他加入了我们,和我们一起往深处走,然后呢,他做了什么”

没人回答出所以然来,这里还有其他的鬼魂,必须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不然他们没办法在这里待下去了。

精神状态最差的几人觉得脚下的灰都是尸体,他们要窒息了。

陈仰焦躁地蹲下来,又站起来,他反复做了几次,冷不丁地问小韩撞人的时候,附近都有谁。

“我在他后面,他停下来了,我就撞他身上了。”老肖的小搭档站出来点,自觉把手机往自己脸上照,让大家看清他的表情,他没说谎。

然而那手电的光配合他又圆又大的眼睛,画面十分

偏偏当事人还不自知,将手电拿得更近。

陈仰的脸一抽“那你知道小韩撞的是哪个吗”

小搭档懊恼地摇摇头,小声说“我当时光顾着赶紧站好,没有注意别的。”

“就是那堆灰的主人。”旁边的老肖不声不响地来了一句。

陈仰登时看过去。

其他人的视线也纷纷集中到了老肖身上。

老肖在众人的关注下耸耸肩“我随意瞥了一眼。”不说是认为没必要,谁知道还有这名堂。

“小张也撞到他了”艾小鱼突然抬起头,通红的眼睛瞪得很大,“一开始进去的时候,他在我们边上,后来才去前面的”她有些神智错乱,手不住地抓着脸,指尖往口罩里抠。

老江赶忙提醒她注意口罩。

艾小鱼惊醒过来,她飞快地按了按口罩,一阵后怕。

“卧槽,现在搞明白了,小韩和小张之所以会死,是因为他们触碰过那个男鬼。”队伍里有人忍不住唏嘘。

那男鬼还在队伍里走动,谁都有可能被对方触碰,他们等于是从鬼门关走了一圈。

大家先是一头栽进了死里逃生的感受里面,之后就都把自己抽离了出来。

从绑定身份号做任务的那一刻开始,他们不就已经在鬼门关兜圈了吗,都不知道兜多少圈了。

像那些队友,说死就死了,通常都没反应过来。

陈仰任由朝简检查他的口罩“这里没有阴森感,那些鬼魂跟我们在别的任务里见到的不一样,可能跟他们的死因有关。”

果子成熟,播种,种子播完,变成空壳,灰烬,陈仰能联想到的就这些。

“不知道这场灾难结束,三连桥还剩多少人。”陈仰满眼伤感,这是任务者接触到的真实世界的碎片模样,是任务场地。如果通关后再来三连桥,应该就是另一种样子,朝简是这么告诉他的。

陈仰见朝简捏奶片玩“想吃不”

“嗯。”朝简的眼底都是红的,他第一次吃的奶片是陈仰给他的,从此就成了他的精神寄托,他是戒不掉的。

“忍忍。”陈仰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现在已经到了朝简吃药的点了,却不能吃,他有些不安。

“不用管我。”朝简把奶片捏得稀烂,“你好,我就好。”

陈仰用力抿了抿唇。

不多时,大家再次上路,他们都暗暗警惕自己看好身边的人,这里的光线很暗,他们要提防那些鬼魂混水摸鱼。

陈仰是不担心的,他的身边始终是朝简,这是个小空间,不会有别人进来。

“张哥,你好。”乔小姐和张琦并肩,他们一同走在陈仰身后。

张琦有点无措“你好你好。”

一缕缕的香水味让他有点不自在,越闻越香,太香了,香得人鼻子受不了,他还在慌慌地琢磨她过来是什么目的,没想到她只是客套地跟他打声招呼而已,她是冲他老弟来的。

张琦默默退开点,目不斜视,出于礼貌,他没有往女人成熟曼妙的身段上看一眼。

“小仰仰。”乔小姐把手电往陈仰后脑勺上晃。

陈仰无奈地低声喊了句“乔姐,好好走路,周围这么多黑线呢。”

“踩断了也没事。”乔小姐来这是有目的的,她找陈仰唠嗑。

“就现在这情况,还是不唠了吧,容易分神,不安全。”陈仰说。

乔小姐“”她用戴着手套的手拢了把卷发,“换个人这么多事,姐姐我早抽上去了。”

“那感谢乔姐不抽之恩。”陈仰绕过一大捆密集的黑线,后面的人也跟着绕,队伍歪歪扭扭,从手机屏投出去的光晕也一阵抖动。

乔小姐被口罩遮住的红唇上下一碰,发出轻啧“队伍里除了你们,还有两对,情况不太妙,戴着口罩亲不了彼此,摘了口罩会死。”

“亲不了就亲不了,不差这么一会。”陈仰脚步不停,他都没注意谁跟谁是一对。

乔小姐斜睨他一眼“性爱能解压,亲吻也能,你焦躁的时候不想”

陈仰沉默了会“乔姐,不提这个了好不”

“一个人的情感一旦着陆就会变得脆弱,渴望被拥抱安抚,要是着陆点就在身边,那种渴求会更强烈,也更难克服,这都是我的那位主治医生告诉我的,他副业是情感大师。再过半小时还没完成任务出去,那两对就会拉开口罩,来一个死亡之吻。”乔小姐说。

陈仰欲要回头,想想又算了,他又不是圣人,什么都操心。现在的他自身难保。

“你呢,你能撑多久”乔小姐的高跟鞋踩过地面的节奏很慵懒,语调也是,“要不要吃点药”

陈仰停了一步“药”

乔小姐上挑的唇间移除一点笑意“控制情感欲望的,对生理跟心理都有用,要吗”

陈仰不知道乔姐在打什么主意,感觉像是无聊了找点好玩的事做做,拿他当小白鼠,他果断拒绝“不要。”

“没劲。”乔小姐这么说,眼里却没露出意外的情绪,从小皮包里拿出药瓶,直接倒了几粒药进嘴里。

陈仰听着药片在瓶子里晃动的哗啦声,感想颇多,他算是一个病人家属,很熟悉这声音。

“乔姐说我没劲,文青也说过好几次,”陈仰把朝简拽得低下头,他凑过去说,“我真的是个没劲的人吗”

朝简心不在焉“什么”

“没什么。”陈仰让朝简牵好他的手。

陈仰在最前面带队,郑之覃殿后,这形成了一种默契。

郑之覃慢慢悠悠地走着,跟逛花园似的,他单手勾出脖子上的项链,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撮动小十字架。

前面的纤细青年转过身,拦住了郑之覃。

郑之覃俯视他。

“郑先生,我知道你是gay。”青年仰着头,突兀地说道。

郑之覃镜片后的眼里露出几分戏谑“哦”

“我也是。”青年目光灼灼地仰视他,这三字里裹着明显的暗示。

郑之覃微微弯腰。

青年被浓烈的成熟男性气息熏得浑身发热,这是他的第三个任务,他前两个都很独立,可这个不行了。这次的太难,他想找个人依附,留意了很久才选中了目标。

眼前的郑先生无论是气质衣品,还是外型身高都没什么能挑剔的地方,只有一个缺点,无情。他没有把那个属性掩藏起来,而是明晃晃地展现在外。

这是拒绝,也是吸引。

青年还看得出来,郑先生和他接触过的一类人一样,他们会在任务世界通过疏解欲望让自己得到短暂的放松。

这才是他主动出击的重要依仗,他只在乎郑先生的实力和经验,不在乎对方的感情观。

“郑先生,我还是干净的,你要不要”青年蹩脚地推销自己,他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那里面有春天的水光,会让人忍不住的想要扑进去。

“纠正一下。”郑之覃说,“我双性恋。”

青年小小地松口气,那他还是在选择范围内,他虽然是第一次做这件事,但他见过不少类似的场景,他有样学样,头垂下去,露出一截白嫩的后颈,献祭一般。

他知道郑先生的夜市能力惊人,不用手电都能畅通无阻,自然也能将他的诚意收进眼底。

“郑先生,我可以”青年鼓足了勇气。

郑之覃抚摸青年的头发“我恋丑。”

“”青年眼不眨地接道,“我长得很丑的。”

郑之覃笑“撒谎。”

青年得心脏砰跳,他以为男人是在调情,却没想到对方下一句是,“你只是一般丑。”

郑之覃拍拍被打击得想要用耳机线上吊的青年,弯腰在他耳边低唤“宝贝。”

青年垂下去的尾巴向上翘了翘,就在他快要重拾信心的时候,听到郑之覃用温柔迷人的声调说了两个字。

“让让。”

青年咬牙,那老家伙不是受了情伤,正在虚弱期,很想被拥抱吗,难道是他看走眼了

越想越屈辱,青年口罩下的脸一阵青一阵红,他抓着手机的手指倏地变得僵硬,有人在看他还不止一个

有种几个同事在公司茶水间闲聊看八卦的错觉,而他是八卦的主角。

青年脸上的血色瞬间消失,他不敢多待,惊恐地追上郑之覃。

“郑先生,有人有鬼”

“走前面。”郑之覃说。

青年眼里的慌乱滞了下,转变成不自然“你是不是又觉得我”

郑之覃笑得眼角带起细纹,口中的话却极度森冷残酷“再说一个字,我把你丢到它们堆里。”

青年赶忙跑到他前面去了。

郑之覃在原地驻足,他往后看,黑暗中没有一丝异常。过了一会,他才继续走动。

不多时,走在最前面的陈仰停了下来,队伍里响起嗡嗡声,他们不知道是不是又出了什么状况。

陈仰原本停下来,是因为路堵住了,他正要换条路走,却又把抬起来的脚放了回去。

他的正前方是一堆杂物,桌椅什么乱七八糟的堆在里面,中间有个空隙,一把不知从哪过来的黑线交错在其中。

黑线上面没有灰。

陈仰的第一反应是,有人进过那个空隙,还是个瘦子,硬生生在没弄断黑线的前提下挤进去的。

是不是上一批任务者,他们到过这里

陈仰看看自己,看看空隙的间距,放弃了,他瞥朝简,更不行。

于是陈仰回头看身后的队友,说了目前的情形。

“反正那些线弄断了也死不了人,全拽掉拉倒。”老肖不耐烦地说道。

“以防万一还是别了,况且就算把线都搞断了,里面的空间还是小,只能偏瘦的人进去。”陈仰问道,“谁进去”

乔小姐要试,但她穿着旗袍,很容易走光,她不介意,陈仰却不同意她那么干。

陈仰无视她的坚持,视线往其他人那扫,他把最坏的情况说清楚“里面不知道有什么,有没有危险,女孩子的体能不占优势,最好是个瘦点的男性进去,逃的时候能快点。”

这话打消了几个任务者的积极性,他们犹豫着犹豫着,就歇火了。

“我试试。”张劲扬从后方错身上前。

陈仰看一眼他厚实的肌肉“你还是回去吧。”

张劲扬黑了脸。

“还是我来吧。”江江擦过张劲扬,他的脸刚好冲着对方的胸肌,有种要闷死在里面的感觉。

出来的时候,江江大口呼气“哥们,你胸好深。”

张劲扬笑“我拳头还硬,要吃吗”

江江默默转头看陈仰“陈先生,我进去了,你掩护我。”

陈仰“去吧。”

江江把背包给过来的同伴,他小心靠近那些黑线,侧身往里钻。

“怎么样,行不行”同伴凑头。

“当然不行不行不行,疼疼疼,肉疼,快把我拉出来”江江发出杀猪似的惨叫。

同伴把他拉出来的时候,他的肩膀已经擦红了一大块。

“我不知道我长膘了。”江江满脸沉痛。

同伴摸他脑袋“你蠢嘛。”

江江见同伴往杂物堆走,他的嘴巴惊讶地张大“北北,你去啊”

齐北懒得废话,他一通操作猛如虎,然后卡在了入口处,他淡定地退出来,指向队伍里的一个身影“他可以。”

陈仰的视线和手电一起移了过去,齐北推荐的是瘦得很厉害的林书蔚,他喊了声。

林书蔚垂着眼皮从队伍里走上来,他摸两下口罩,抬眼跟陈仰对视了几秒,就弯腰去钻空隙。

陈仰没有完全放心,林书蔚虽然瘦,但他身形跟自己差不多,骨骼摆在那。

然而林书蔚很顺利,他一寸一寸往里挪。

队伍后面的人焦急地询问。

“成功了吗”

“好像是成功了真的成功了”

林书蔚进去了。

陈仰激动得想要亲朝简,挨到他的时候才想起来两人都戴着口罩。

朝简碰了下他的额头。

陈仰被碰到的地方划过一丝躁感,他咳两声,问林书蔚怎么样

“墙上有字”林书蔚在那个小空隙里举起了手机,“像是刀刻下来的。”

陈仰立刻问“什么字”

“刻的一句话。”林书蔚一个字一个字看完,呼吸停住了。

都走到这了,不甘心。

这是墙上刻的字,最后一笔划得既长又深,像是生命的最后一程。

林书蔚被一股苍凉的情绪冲击得落下泪来,他攥了攥口罩边沿,呜咽着念出那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