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入学”文青的脑袋凑在陈仰旁边,他看了眼黑板报上的字,一脸的诧异,“高一啊。”他抓了几下精心打理过的头发,“怎么办,好紧张,我不太会装嫩诶。”
下一刻他就抬头挺胸,双腿并拢,站得笔直,朝气满满地大声道“陈同学,靳同学,很高兴认识你们,接下来的高中生活希望我们能一起加油,一起进步”
陈仰看着文青憋红的脸和对未来充满期待的纯澈眼神,他的嘴角狠狠一抽,不愧是郑之覃亲口盖章的影帝,这么快就入戏了。
周围很安静,陈仰站在走廊往楼下看,一点声响都没有,这所学校像一个空壳。
“你们进来的时候在哪”陈仰回头问两个队友。
“二楼的楼梯上面。”文青剥口香糖。
“那这是第几层”陈仰压着半人高的走廊往下够,后面忽然响起陌生的声音,声线华丽而深刻,“第四层。”
陈仰不是声控都觉得耳朵麻了一下,这样的声线听一遍就能记得住,并且很难忘记。
“靳同学有一把能让人酥断腿的好嗓子。”文青酸溜溜地撇了撇嘴,“羡慕不来啊,没法比。”
陈仰瞥瞥跟向东差不多高的新队友,对方似乎见多了文青的戏路,习以为常。
“这次的任务是校园背景,花季雨季少年情怀总是诗,很适合靳同学发挥,求带飞。”文青又剥了两个口香糖放进口中,三个一起嚼,草莓味浓郁香甜。
“安静点,青青。”靳骁长捏住他的嘴巴。
“唔嗯嗯嗯”文青的嘴被捏成鸭子嘴,脏话变成了模糊的音节,他不大的眼睛死死瞪着靳骁长。
说了不准再这么叫我,你死定了,你绝对死定了
文青气得血脉偾张,眼珠亢奋地转到陈仰的方向,他迫切地想要揭穿什么,靳骁长的手掌盖住他的脸将他往墙上一压。
陈仰连忙将那声“青青”抛在脑后,阔步走近他们“靳先生,文青他”
话声戛然而止,陈仰古怪地看着男人陷在阴影里的半边轮廓,一个大胆又微妙的念头在他脑中炸开,他谨慎地试探“ee”
气氛瞬间变了样。
靳骁长松开捏着文青嘴巴的手,慢条斯理地抚了抚被他抓出褶子的西装。
陈仰紧盯着男人不放,文青抱着胳膊看戏。
怪异的安静持续了几秒,靳骁长单手取下脸上的墨镜,捋两下额发侧过头看向陈仰,一双碧绿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故事感。
陈仰再次喊,语气变得笃定“ee。”
男人只是看着他,没有其他动作,陈仰迅疾的心跳渐渐下沉,他做好了被否认的准备,冷不丁地听对方道“怎么认出来的”
“直觉。”陈仰口干舌燥。
“直觉”靳骁长没什么意义地念了念,戴回墨镜,“就是碰运气。”
陈仰不置可否,他现在有更在意的事情,在意的程度大过查探任务环境,这一刻他的感性和理性的位置颠倒了过来。
“朝简怎么样”陈仰竭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你给他安排的是什么治疗方案”
靳骁长刻板道“我有职业操守。”
陈仰耐着性子,低声下气“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他好不好”
“我说好,你信”靳骁长不冷不热地反问。
陈仰消瘦的脸上涌出一抹愣怔之色。
“自己有答案了还问这个问题,这么喜欢自欺欺人逃避现实。”靳骁长停顿半秒,“惯的。”
最后两个字的每一笔里面都塞满了挑剔和嫌弃。
陈仰的太阳穴轻抽,那次通视频的时候他有种见家长的慌张感,还脑补家长认为是他拐跑了自家孩子,对他怨恨许久,恨不得随时开支票甩他脸上,然而对方偏偏又因为某些原因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不惯他又弄不死他。后来他得知朝简的家人都不在了,他没有机会见家长,现在又确定了ee就是靳骁长,这次的新队友,诡异的是他仍然感受到了男朋友家长对他很不满意的拘谨忐忑。
邪门的事太多,多一个不算多,少一个不算少。陈仰没有往那方面深想,他失望的是,靳骁长不会告诉他朝简的病情进展。
陈仰转身对着还在看戏的文青,冷着脸说“你都知道。”
“这我不得不澄清一下,都这个字用的不太恰当。”文青“噗”“噗”吹泡泡,这几年他只有邵家需要他的时候才会拎起“邵”姓飞这飞那装逼,其他时候都在青城窝着。但他不喜欢总是窝在一个地方,没意思。
两个月前,文青正要换住处,他随口跟姓靳的提了一句,对方就送了他一套房子。
文青没住过老屋,新鲜得不得了,他立马派人张罗一通住了进去。第二天文青去对门借盐,发现邻居是陈仰,他敏感的认知瞬间让他明白事情有蹊跷。
姓靳的算计他,但他最后还是选择被算计,因为他最喜欢玩游戏了。
作为游戏里的一员,文青的任务是看着陈仰,并记录他害相思病的点点滴滴,直到朝简回来。
至于记录的那部分,文青按照游戏规则发给靳骁长了,不知道用途是什么,他懒得管。
文青将自己的心路历程讲给陈仰听,真诚道“就是这么回事,我很无辜的。”
陈仰没有说话,靳骁长要他痛苦煎熬的过程干什么给朝简看动机和目的在哪难不成是要让朝简知道陈仰喜欢你,比陈仰自己想象的还要喜欢。
会是这样吗陈仰抿住干燥的唇,朝简说他是解药,也是毒品,主治医生会不会也把他放进了治疗的方案里面
陈仰是愿意被放进去的,只要有利于朝简控制病情,他怎么都行。
“那你知道朝简的情况吗”陈仰小声问文青。
“我的阿仰啊,你问我这个问题说明我刚才跟你讲的那些事,你有三分之二没有听进去,我都不知道姓靳的还有个马甲。”文青唉声叹气,他对上陈仰迷茫的眼神,又叹了口气,“你能懂我的意思吗姓靳的只跟我说朝简是他朋友,没透露他们的医患关系,哎,我也一直被蒙在鼓里啊,他的刀工堪称一绝,我以为他是法医,哪晓得他竟然是心理医生。”文青一副读错了剧本的模样。
陈仰用余光打量旁边的靳骁长,明明有一头随意的自然卷,却让他看起来跟可爱柔润不沾边,无论是体型还是轮廓线条都具有强烈的男性特征,可他依然很漂亮。真的漂亮。
其实还能用别的词形容,但最直接,最有冲击性的还是那个词。
漂亮。
靳骁长的肤色很白,那种白和朝简不同,朝简是冷淡的,靳骁长是沧桑的。
这人从昏暗的视频窗口里走出来,站在日光下,从头到脚都散发着一股子活了几个世纪的沉淀气息。
然而他没有老人家的慈祥随和,他的凌厉是骨子里的,时不时地露出来,划你一刀让你血溅当场。
“靳先生跟朝简有点像。”陈仰突然没来由地蹦出一句,他细琢磨又觉得不像,靳骁长一看就是欧式混血,五官太过立体深邃,一寸寸刻出来的一样,朝简的长相偏向行云流水,没有雕刻的痕迹,只不过他们都有一种浓郁的古老贵气,仿佛是上个世纪的同一批油画,观赏性极高,正当陈仰这么想的时候,文青惊奇道,“你也发现了”
“我头一次见到朝简的时候就觉得他的眉眼长得像靳骁长。”文青耸肩,“不过我怀疑是颜值到了一定得高度都差不多。”
陈仰“不是没可能。”
他能从槟城进任务世界,文青也可以在国外参加晚宴的时候进来,说明在哪都能接任务,前提是青城户口。
由此可以推断,靳骁长十有八九是青城人。陈仰装作随意地找文青求证。
“不清楚,他那人城府深着呢,什么老谋深算,老奸巨猾都是他的形容词,我问过他老家在哪,怎么能说那么流利的中文,你知道他怎么回我的吗他说只有靳太太才能知道他的户籍,你听听,这是人话吗”文青对陈仰挤眼睛,“等我可以看他户口本的时候,我再告诉你。”
陈仰“”
他再去看靳骁长的背影,这个任务结束前一定要想办法再问一问朝简的病情。
文青往靳骁长那凑“对于你马甲掉了这件事,你怎么看”
“俯视着看。”靳骁长瞥瞥只到他肩膀的青年。
“”文青对着他吹泡泡,“朝简是不是快死了你跟我说说呗,我不告诉陈仰,我保证。”
靳骁长苍白的唇勾了勾,意味不明道“青青,你之前一次不打听,现在装好人干什么挑战自己”
文青拿掉男人的墨镜往自己脸上一扣,他的鼻子不够挺,轮廓不够立体,墨镜戴着滑稽。
“你每次那么叫我,我都想那这个塞你嘴里。”文青的指间多了个硬币。
靳骁长唇边的弧度敛去。
文青靳骁长他对视一眼,嘴边的粉色大泡泡顿时就瘪了,这人的眼里像是连着森林深处,幽暗古寂,多看一会就能被里面飘出来的迷障困住。
“怎么还没人来啊好无聊。”文青推了推脸上的墨镜,埋怨道。
陈仰收了收杂乱的思绪“快了吧,总不至于就我们三。”他看了一眼教室的门牌,那上面是空白的,没字。
教室里有一排排木制桌椅。桌子是双人的那种,椅子是分开的,有两个是长板凳。陈仰数了数座位,三十六个。
陈仰记得自己上高中的时候一个班人很多,都是单人桌,教室里是三组,中间那组是四个人一排,左右两边靠墙的那组都是两人坐一起的。
而这个教室也是分成三组,一组两人,总共六排。
“哎呀,有人来了。”文青就像是终于盼来了客人的老鸨,激动得迎了上去,“来了来了”
“队友,我们在这,eherehereherehere”文青冲楼梯口方向大叫。
上楼的脚步声向四楼靠近,这次来的是三个人,走在前面的是个身形纤瘦的男人,有两个女孩跟在他后面。
那男人穿白衬衫休闲裤,清傲的气质里带着几分书卷气,陈仰不陌生也不熟悉,只知道他疑似是向东的旧相好。
白棠的脚步停下来,他跟陈仰四目相视,一双桃花眼微微睁大。
两个女孩见白棠不走了,立即慌得抽泣,其中一个耳朵上戴大圆耳环的女孩战战兢兢地问“白,白教授,怎么了”
白棠轻摇头,他迈开脚步走了过去,清清冷冷地做了一番自我介绍。
陈仰从中得出他想要的信息,白棠是老任务者,第三次做任务,跟他一起上来的是他的学生,都是新人。俩女孩是一对闺蜜。
“白教授,你是教什么的”陈仰考虑到任务环境,问了个重要的问题。
“历史。”白棠给了回应,私人问题不带进任务世界,再者说,他误会了,这人和向东没有感情瓜葛。
陈仰蹙眉,历史的话,文科班占优势,不过任务是由“新生入学”展开的,后面不知道是什么发展。
“教授好啊,”文青开心地笑着说,“白教授,拜托你了。”
白棠以为队友的意思是如果需要答题就拜托他多出力,结果对方又说了一句“任务好不好玩就看你的了,拜托。”
“”白棠对文青的第一印象是,游戏型玩家。
白棠不着痕迹地观察了一下不远处的混血男人,神秘的能力者,他下定义之后就稍稍舒口气,这次的任务也许会比前两个轻松。
那对在崩溃边缘挣扎的闺蜜也在看混血男人,当他侧了侧脸的霎那,她们紧握住彼此的手屏住呼吸,没想到她们竟然会在噩梦里见到了颜值。
过了会走廊上又出现了两个任务者,钱家两兄弟。
钱秦对于再次跟陈仰合作没有多大反应,钱汉就要显得激动很多。
文青对着陈仰重重哼了声“怎么回事,来的两拨一共五人,其中三个都是你认识的人,没有我的。”
“这又不能怎样。”陈仰说,“关键时候哪个都指望不上。”他没有透露那对兄弟的做事风格,不然文青能兴奋死。
“求人不如求己,是生是死都要由自己决定。”文青忽然往陈仰身后看去。
陈仰有所察觉地向后转头,那是个白白胖胖的男人,剃着寸头,三十出头的样子,凭空出现的,刚来。
“这是哪里”男人看看陈仰八人,“电视台做节目”
“怎么没看到摄影师”他在走廊上面左右张望,头往空教室里伸了伸,“你们都是明星吗导演在哪我不参加真人秀多少钱都不参加快送我回去”
陈仰做了这么多任务,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说词,他见文青直勾勾地盯着那人看,好奇道“你老队友”
文青嘴角一扬“不是哦。”
陈仰多看了文青两眼,既然不是,那你怎么笑得这么高兴
“我当然高兴,玩游戏的时候,老玩家没多大意思,主要还是要靠新玩家。”文青慢悠悠地走向那个还在找摄像机的男人,“先生贵姓”
“啊哦哦,我,我姓林,林承业,承担的承,事业的业。”林承业认认真真道,“老弟,你能带我去找导演吗我不想上电视的。”
“为什么不想上电视那多好啊,能出名。”文青露出不解的表情。
“我,我只是个普通人,什么都不会。”林承业手忙脚乱地摆手,“我真的不行,我”
“这是素人节目。”文青打断道,“导演特地找了各行各业的素人来空学校录的。”
白棠看不惯文青忽悠新人的做派,出声解释。
林承业听完吓傻了“不是节目吗什么任务”他按照白棠的提示摸口袋,茫然地拿着摸出来的白卡翻边,“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救命啊”林承业绝望大叫着往楼下冲。
陈仰在四楼看林承业朝着学校大门口跑去,旁边响起文青的笑声“按照正常的规律,他跑出校门就是任务失败,多半会炸得稀烂,但他是不可能跑出去的。”
果然,林承业停在了半路上,他的安全意识阻拦了他的脚步。
不多时,陆陆续续有任务者来四楼靠左最里面的空教室门口集合。
这次的任务者是二十个人,十男十女。
陈仰揉额头,假如他们是这一届的新生,那就是说,还有十六个学生没来。
“才二十人,这么少。”文青靠在水泥的走廊边沿摇头叹气,“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玩五十人以上的游戏。”
靳骁长突兀道“青青,你觉得陈仰如何”
“青个头青,你烦死了。”文青阴郁地瞪了靳骁长一眼,不情不愿地回答,“善良又不圣母,心细又不软弱,果断又不鲁莽。”
“你给他这么高的评价口香糖黏住了你的脑子”靳骁长扫了眼正在询问任务提示的陈仰,“我横看竖看都在及格线以下。”
“那是你有偏见。”文青一语道破。
陈仰没注意到靳骁长跟文青的视线,他挨个观察初次或者二次合作的队友们,重复问道“谁拿到了任务提示”
这次还是没人说话。
一定有人拿到了提示,陈仰的直觉是这么告诉他的,他在大家面前走动,态度很好“这是团体任务,提示很重要,如果谁拿到了还请分享出来。”
“尤其是文字类的提示,知道的人越多,思路想法就会越多,我们也能尽可能地分析出提示代表着什么信息,减少人员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