尴尬。
除了尴尬, 没有任何词能形容此时的场面。
明宸尴尬地和赵越道别,尴尬地上了女人的车, 尴尬地和那个年轻女孩并排坐着。
“我才知道,扬帆投资就在这里啊。”明宸努力找话题。
好半天,女人才接话, 声音已经平静了“是的,我有些事来这里找他。”
“噢噢噢, 阿姨自己的公司不在这儿吗”明宸问。
“在淮南路那边。”女人说。
车里又静了。
明宸感觉自己引以为豪的社交力全被抽干了,主要是真的很紧张, 司妈妈又是那种开不了玩笑的形象,他感觉连万能的夸人好看都说不出口。
平心而论, 司妈妈并不算很漂亮的那一档, 但气质很好很高贵, 让人有点不敢直视。
而且没有什么和司延安相像的地方,连五官细微处都不太像。
明宸打起精神, 换了个人搭话, 坐他身边的这个女孩子一直很沉默, 连个自我介绍也没有, 看着不像秘书。
“你是”明宸问“发夹很漂亮啊。”
“啊我是,司延安的, 妹妹。”女孩低下头, 脸蛋悄悄红了,说话细声细气的。
明宸愣了愣,想起来男神确实有个妹妹, 同母异父,还带她去草莓奶油吃过饭
“妹妹好。”明宸顿时觉得亲切多了,主要这个妹妹看着好腼腆,跟男神和男神他妈都不像真的挺奇妙的,明明是一家人,怎么都那么不一样呢
妹妹大名叫司泠瑄,比明宸小两岁,今年大二了。成绩自然是非常好的,读的大学也是一听就很牛逼的类型。
性格使然,她一路有问必答,学校生活又有很多好聊的,明宸就靠跟她说话来缓解气氛,终于是捱到了吃饭的地方。
下来一看,巧了,跟侯文昌上次约他的地方一模一样,高贵的电视塔景观餐厅。东西挺好吃的,明宸就记得这个了。
“小宸有什么忌口吗”司妈妈非常适合这样的环境,拿起菜单扫了一眼,优雅问他。明宸发现她脖子很长,很好看,这一点司延安有点像她了。
“我什么都吃。”明宸说“妹妹呢想吃什么”
“我”妹妹犹豫几秒,餐桌上的声音就有了片刻的真空。
司妈妈很习惯地接上话“我已经给她点了,也给你挑了些特色的,希望你喜欢。”
妹妹顺势闭上嘴。
明宸看看妹妹,又看看司妈妈,坐正了身体。
他开始不喜欢这个阿姨了。
虽然见过很多可怕的人渣,但明宸也见过很多很好的人。他刚到心姐陈哥家的时候,饭桌上不敢说话,心姐就一样一样的问,这个吃不吃,那个吃不吃。后来见他怎么样都说好,又开始逼着他选择,a还是b只能吃一个这样。
这样慢慢才了解了他对食物的喜好。
人总是有喜好的,选择是基本权利。哪怕是普通朋友出去吃饭,也会互相传看菜单的吧。
但司妈妈显然当惯了发号施令者,菜单不给他看,女儿不让说话。这哪儿像一家人啊。
真是难怪男神跟家里人关系不好
侍应生上了茶后离开,司妈妈似乎终于觉得这个环境可以好好说话了,开始问问题。都是常见的长辈大礼包内容,明宸应对自如,工作忙吗挣钱多少啊前途怎么样啊有没有规划啊
“我了解了一下,你是偶像团体的成员是吗但现在都是自己做自己的工作了。”司妈妈道。
“大部分时候是的,但团没解散,年底会有一起的演唱会。”
“很不错。”司妈妈和蔼地笑笑“以后呢什么时候会彻底解除捆绑呢”
“嗯”明宸想了想“暂时还没这个计划。”
司妈妈露出可惜的表情。
这也太不习惯了,明宸暗暗想。一般被问到什么时候解散这种问题,粉丝都是哭着喊着求他们永远在一起的。
司妈妈这么理所当然的认为单飞是更优选项的,明宸还没见过几个。
“小安和文昌回家的时候,都跟我们提到过你。”司妈妈换了个话题“说你是个懂事又上进的好孩子。”
“谢谢阿姨。”明宸说。
“小安有这方面倾向呢,我们是早就知道的,所以你不用紧张。”司妈妈说“叫你来,一是想看看你,二呢,是希望你在这个位置上,能做好这个位置上的人应该做的事。”
侍应生托着托盘过来,司妈妈自然地停住话语,说了声谢谢,让人放餐盘。
桌上的声音又真空了很久,待人走了,她才继续道“你是个聪明孩子,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我不太懂。”明宸有点懵,心想什么该做的事,怎么跟古代娶大老婆似的,还该做的事他成了当家主母拥有掌家大权还是当上了皇后要执掌凤印管理六宫
司妈妈哪儿会想到明宸发散的方向,很淡定地说“你应该知道,小安一直不和我们亲近,逢年过节的也不回家。现在你坐了这个位置,就要多劝劝他,消除他与我们直接的隔阂。”
明宸听傻了,连香喷喷的煎鹅肝都忘了吃。
他直愣愣地说“哪有孩子会无缘无故讨厌家人肯定是你们伤过他的心吧。那找我有什么用呢”
司妈妈愣住了。
半晌她有些激动地提高声音“没有,我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明宸皱眉“你连什么时候伤了他的心都不知道,这不是最伤人的行为么。”
明宸觉得自己难得说句大实话,怎么司妈妈一副“你到底在说什么”的呆愣模样。
他心里叹了口气,切了块鹅肝吃到嘴里。
好好吃啊,入口即化,表面淋的甜酱带着丝丝酸味,中和了鹅肝本身的油腻感。表面一点点焦脆又丰富了鹅肝的口感,总体而言,真的好吃。
“阿姨,凉了就不好吃了,快吃吧”明宸忍不住提醒,又看看妹妹很拘谨的样子,没怎么动,也提醒道“妹妹也吃啊你妈给你也点了,应该是喜欢吃的吧”
“”妹妹无措的看看他,又看了眼司妈妈,拿起叉子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戳下去。
她小声说“我我在减肥。”
司妈妈“”
“我明明,明明在母亲的位置上,做了母亲应该做的所有事。”司妈妈眼圈忽然红了“我从不打骂他,每周末晚上给他打一个电话,成年以后半个月问他一次,有没有困难,需不需要帮助。”
她即使是情绪略显激动的时候,声音依然不算很高,起码周围几桌的位置应该是听不清她说了什么的。
“我亲手给他收拾行李,出差会给他带礼物,有一次他的家长会碰上我的一个重要的会议,我也选择了家长会。为什么他就不能理解一下我的辛苦,做一些儿子应该做的事呢”
司妈妈说着,喝了口茶缓和情绪“别的不说了,连过年也不肯回来。全家都在,就差他一个整个家都因为他,变得很奇怪”
“没回去吗”明宸手有点麻,半晌问“今年过年的时候。”
“没有。”司妈妈低着头说。
挺荒唐的。明宸想起过年的时候他们连着语音。司延安说自己和全家一起去山上观星了,还拍给他看了。
但实际上,没有全家只有他一个人
“如果我是说如果。”明宸说“司延安想去山上看星星跨年,你们愿意陪他去吗”
“山上什么山”司妈妈皱眉。
“不管什么山,反正就是个山。很高,很冷,但也很漂亮。”明宸说“只是他想去。”
司妈妈面露诧异。
“那是过年啊,过年当然应该都回家里,怎么能出去呢”
明宸把叉子放下,无奈笑了笑。
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