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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渡 弄简小号 3795 字 12小时前

另一方面,徐进正坐在主任办公室里,为自己的谎言而感到自责。

楚秋白推门进来。

这位不拘小节的大外科主任难得体贴,不仅顺手关上了门,还拧着把手上了锁。

“楚主任。”徐进见到他,立马起身要让座。

楚秋白抬起手示意他坐着别动,春风和煦地笑着说“徐进,辛苦你了,每天都要往我这儿跑一趟,挺累的吧”

楚秋白在整个医疗系统里是出了名的难打交道。作为院里的大外科主任,他连市里组织交流的学术会议都不常出席。

但他的确有傲的资本。撇开名门的出身不谈,他的业务水平也是超一流的。

徐进自己同样是技术挂的,因此对技术过硬的楚秋白不免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但他们不熟,先前只在饭局上见过两次。比起不笑也含笑的楚淮南,楚秋白虽然不管家里的事,看起来却要难相处得多。

徐进从没见过他像现在这么和蔼可亲地笑过,受宠若惊地接过话“不辛苦,楚先生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

楚秋白说“你这个朋友当的可真够意思,连我们医院的检验科都串通好了。”

徐进听完前半句话,刚想谦辞,被紧接着的后半句惊得猛一抬头“啊”

“啊什么啊”楚秋白的笑容一下子烟消云散,“你自己看看这份报告”

卷在手里的报告被摊到了桌上。

徐进打开一看,脸色也阴了下来,他想冲去影像科,亲手把出报告的医生给打一顿。

这都什么猪队友啊,又蠢又坏

徐进稳住心神,面无表情地看向楚秋白,负隅顽抗“这个片子是不太对,应该是检查的医生弄错了。楚主任,这是你们医院影像科的失误,您冲我发脾气,不合适吧”

楚秋白冷下脸“砰”地一拍桌子,把原本就心虚的徐进捶得往后一缩,“少他妈给我装蒜前几天还在颞叶区的血肿怎么会突然跑到小脑去诊断报告还他妈一模一样,连标点符号都不带改的徐进你糊弄鬼呢”

徐进被他瞪得不敢抬头,含含糊糊地说“你问我有什么用,要问就问你们自己影像科的”

楚秋白冷笑“王海涛是吧我刚从他那里过来,他已经都招了,你要不要也坦白从宽”

回到家时,正赶上快递员在家门口派送,大堂管家陪同他刷卡上来,碰见了在玄关换鞋子的路星河。

路星河礼貌地接过包裹道了谢,放在耳边摇了摇,里头传来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

起初,他以为这是粉丝送的礼物。心境平和地拆开,却发现里面是一个破碎的玻璃球。

碎了,应该拒签的。

蓝色的康乃馨的永生花夹杂在碎玻璃中,熠熠闪光,重瓣上的银粉像落在花蕊周边的晶莹眼泪。

路星河的心一沉,几乎下意识地默念了一句岁岁平安。

他拆开和玻璃球一起寄来的那张明信片,熟悉的笔迹印证了他对包裹主人身份的猜测。这是林有匪的字迹。

如果有一天你得到了你想要自由,要记得我此刻曾给的祝福,也请还我一个会重新去爱任何人的允诺。我正试着放手,相信你也一样,生日快乐,希望你能幸福。

生日

路星河这才想起今天是他的农历生日。心里酸酸的,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胸口的沉重使他站在玄关处愣了好几分钟才突然想起不对。

林有匪还在病床上,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给他寄包裹

这么一想,赶忙低头检查邮寄地址,却发现这个包裹是定时派送的,邮寄地址在美国。

路星河突然陷入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恐慌之中。

在此之前,他一直很安心,以他对林有匪的了解,这个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会丢下他一个人就这么死了的。

所以他从来没把医生说的什么“病人求生意志薄弱”之类的鬼话放在心上。

但此刻,这封预设过日期的明信片令一直信心满满的路星河,瞬间醍醐灌顶。

他早就决定好要放手了,所以没有求生欲。

路星河揪着自己的头发深呼吸,强迫自己集中精神,仔细地去回忆在被绑架前,他和林有匪重逢的细节。

那时在小区门口,林有匪并没有主动出现,是他自己突然回头,才发现对方正站在冷光莹莹的灯下,隔着雨幕静默地望着他。

林有匪是铁了心要放手的,所以才会让别人去给他送那把伞。

他没有食言。他答应过不会再把他牢牢地攥在手心里,所以,他永远也不会醒了

路星河的眼皮跳个没完,他想了很久也没想明白究竟是左眼跳灾还是右眼跳灾。他强作镇定地回家洗澡换衣服,吹干头发穿好衣服出来,才发现自己慌得连家门都没有关。

徐进的话像烙在脑子里的诅咒,只“死亡的风险很高”这一句,就足够让路星河在浴室里哆嗦得像站在十二月的寒风中。

司机见他不到半个小时就从楼下下来,明显愣了愣,问“接下来去哪儿”

“回医院。”

路星河坐进车里,好半天也没见车子发动,于是哑着嗓子又催了一句。

前排的司机这才放下通风报信的手机,以均速十五码的龟速缓缓地驶出了地库。

二十分钟的路,硬生生给开了一个小时。

临近医院门口,路口却出了点小擦碰。一辆红色的宝来蹭了辆蓝的玛莎拉蒂,两个年轻的女车主大概都是头一次碰上事故,既不报警也不报保险,居然下着车窗叽里呱啦地吵了起来。

路星河焦急地探了好几次头,都不见前面拥堵的车辆有动静,索性开了车门往外蹿。

司机没防住他还有这一手,一时没来得及锁车门叫他跑下了车。赶忙踩着刹车,一脑门热汗地低头打电话。

“我到医院西门了,路口让我们的人找借口给堵了,但路先生刚刚下车步行了,我没能拦住”

电话那头静了静,一字一顿地说“好,我知道了。”

这一句话发音生硬,语气也不和善,像是僵着舌头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

司机一愣,随后认出了这声音,眼泪一下子下来了。

路星河连口罩都忘了戴,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进了住院部。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电梯格外的挤,等了半天两部电梯一部停在十七楼,一部停在九楼,等了半天却连层数都不带换的。

路星河站得心慌,索性憋着一口气往安全通道跑。

欲速则不达。

他才刚奔到三楼,一直停在九楼的那部电梯就已经开始往下降,不一会儿门开了,两个高大的男人一前一后地出来,先出来的那个用手挡着电梯门,另一个则动作轻柔地推出一张轮椅。

轮椅上坐着的那位看不大清楚脸,仅看轮廓的话,可以看出是位很年轻的先生。

膝盖上盖了条卡其色的毛毯,这会儿不过十二月初,大厅里来来往往的人大多都只穿了件薄毛衣,他却已是隆冬的打扮,整个人都裹在厚厚的深色羽绒服下,看上去十分畏寒。

路星河一路跑到病房门口,紧闭的房门让他放了一点心,肺疼得像是要炸开,他弯下腰,扶着膝盖大口喘气。

剧烈运动造成的缺氧让人头晕目眩,路星河堵在门口歇了半分钟,才青白着脸推门进去。

可床上是空的,连人带被子全都不见了。就连原本占着一整个过道的各种机器也一起消失了。

在隔壁房查房的住院医师刚一出门就被狂躁的病人家属拦住了去路。

路星河双目赤红,喘着粗气像是要吃人“902的病人呢”

“啊”小医生一头雾水。

“林有匪呢”

年轻的住院部医师被他吓了一跳,本着维护良好医患关系的原则,磕磕巴巴地说“我不知道啊,902不是我的病人哦对了是徐主任刚查的房。”

徐进徐进在哪儿

他暴躁得像个狂躁症病发的病人,横冲直撞地找了一大圈也没能找到徐进。却在电梯口碰上了总跟在林有匪身边的那个穿着正装、人高马大的特助。

路星河一把抓住他,“林有匪呢”

他脸色煞白,像个刚从太平间诈尸出来的死人。

连见惯了大风大浪特助都被吓了一跳,用力地按着他的肩膀说“您冷静一点儿,您冷静地听我说。”

天知道,他都快同情起眼前这个浑身发抖的青年人了。这都造的什么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