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脸上满是喜气,将带来的东西递给芸枝,与宁莞道“如今姨娘不好出门,说是待来日得了空寻着机会,必定亲自登门致谢。”
宁莞笑着请她坐会儿,珍珠忙摆手推辞,“姨娘那里离不得人,得赶着回去。”
说着便退了出去,又马不停蹄地回了将军府。
宋玉娘坐在榻上绣东西,问道“这般快,东西可送到了”
珍珠接过小姐妹从厨房端来的红枣燕窝,轻轻搁在小几上,回道“送到了,奴婢去的时候,宁大夫正在熬什么药膏呢,一股子茉莉花的味道。”
宋玉娘捻起绣线,眼中浮起些许艳羡,“咱们做女子的,有份能安身立命的本事,真是比什么都强。”
珍珠却道“依奴婢看,嫁个好人家,得个好夫君,才是过的好日子。”
宋姨娘拧起眉,摇摇头,“珍珠啊,远的如前朝女相卫檀栾,才女云空蝉,近的如圣手师翡翡,人们谁管她们的丈夫姓甚名谁,流传下来的,记得的都是她们自己的本事。”
她靠不了自己,才只能靠男人,守在一方后宅里,像浮萍与水,飘浮无依,没有根基,全仰仗着丈夫的一丝垂怜。
“像宁大夫她们这样的,才叫活得痛快安宁。”
宋姨娘叹气,“算了不说这些了,我娘家兄弟昨儿个递消息进来,说是卫国公府有意招他为婿,信里写得不清不楚的,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心里不大安宁,你过几日抽空找我娘问问清楚。”
卫国公府待字闺中的适龄姑娘,除了一个卫三小姐,似乎就只有庶出的四姑娘。
嫡出的也好庶出的也罢,怎么说都不应该和他们宋家扯上关系的。
国公府的姑娘,不说入皇子府,做四五品的官家正房太太也是绰绰有余的,她兄弟一介白身,也就棋艺比较出挑,国公夫人能瞧得上眼
宋姨娘紧紧捏着绣花针,咬唇皱眉,别不是她兄弟宋文期在国公府当先生的时候招惹出什么祸事吧
想到这个情况,宋姨娘一连着半天都提不大起精神,没等珍珠去宋家问个清楚,京里就传来国公府卫三小姐和东柏街宋家定下了婚事,两府正式开始换庚帖走六礼。
宋姨娘听见这个消息,吓得手里的碗都摔了。
京里各家各户听得这个消息则是一脸茫然。
东柏街宋家哪个宋家怎么听都没听说过
男方到底是谁啊
哦,宋文期。
宋文期又是哪个啊
哦,就是棋艺大赛两届夺魁的那个宋文期。
诸人恍然,旋即惊愕,卫莳她疯了吧卫国公府也是疯了吧
好好地退了长公主府的亲事,还以为是有更好的前程呢,怎么地转头就把自己嫁到地沟子里去了
夷安长公主听闻后挑了挑眉便不做理会,左右早就退婚了,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她儿黎成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芸枝腾腾腾跑到药房说八卦的时候,宁莞正在给七叶撸毛,讶然道“真定下了”
“真的,京里都传遍了,听说书坊里官家小姐和穷小子的那些话本子,趁这个景儿都卖光了。”
芸枝唏嘘,“卫夫人怎么舍得的啊。”宋家不算穷得吃不上饭,但比起富埒陶白的国公府可差得远了,卫三小姐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宁莞挠了挠七叶的脑袋,不是卫夫人舍不舍得的问题,估计是卫莳自己的选择。
卫莳失了清白,高嫁不成,但凭国公府的底蕴权势和卫夫人的手段,想要给她找个稍微好点儿的人家是绝对没问题的。
没想到最后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
宁莞不由想起曾经圈子里的一位小姐妹,正宗白富美,不顾家人的反对,死活要和一个穷小子在一起。结婚不到半年,不同阶层观念碰撞而产生的矛盾就冒出来,天天闹腾得厉害。
当然那小姐妹看人的眼光还不错,她丈夫人品一流,有担当又肯上进,虽然初期磨合艰难,过得磕磕绊绊,好歹后头还是挺幸福和乐的。
但这个宋文期
偷偷摸摸地和人睡了,还搞出身孕,总归她是看不出什么担当和人品的。
宁莞摇摇头,抱着七叶去院子里遛弯儿。
国公府卫三小姐订婚的事情让京里很是热闹了好几天,紧接着就是南罗使者即将离京南下,又给人们多添了饭后谈资。
南罗使者离京的前一天下午,白冶来了十四巷一趟。
宁莞倒了杯茶,问道“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白冶穿着一身褚色的袍子,冲着宁莞躬身做了个礼,扬着笑脸,“是特意来与您告辞的,这些日子多谢宁姑娘的指点。”
宁莞眸中微微含笑,将准备好的一册书递给他,“正好,这是洛夫人留下的手札,你带回南罗去吧。”
手札王大人从周淑妃的案子里得,拿过来叫她看看里头写的是什么名堂,她习惯性地将内容背了下来,最近想着白冶他们要走了,就默了一份儿。
比起她师父洛玉妃,师叔洛玉如记下的东西更浅显易懂些,以至于毫无基础的周淑妃也能捣鼓出来,对于初学者,是很有用处的。
给白冶倒是正好。
白冶接过书翻了翻,两眼发光,果然吧,这位宁姑娘就是洛夫人一脉,他们的哪位师叔或师姐吧。
他高兴之余,又恭敬欢喜地做了个揖,说道“师父说多谢姑娘的教导,特意让我送了些东西来。”
说着转出门叫了侍卫两声,很快就有人抬着一个大木箱子进来放在地上。
宁莞疑惑,“这是”
白冶上前去揭开盖子,笑道“听芸枝姑娘说宁姑娘喜好画作,尤其是以人物为主的,所以闲暇时候特意请五皇子帮忙搜罗了一些。”
五皇子人很是热情,被他姐忽悠了一转,不到一天就搞来了一箱子,还不用使银子,白得来的好东西呢哈哈。
宁莞不想他还特意送东西过来,舒眉道“太客气了。”
白冶摆手,“东西送到,咏风馆里还在收拾东西,我这就走了。”
宁莞抱着七叶送他出去,“此次一别,来日也不知还能不能再见面,小公子一路珍重。”
白冶摸了一把七叶的脑袋,随后如江湖儿郎一般抱拳,“宁姑娘,后会有期。”
马车离开十四巷,宁莞笑了笑,转身回到药房。
白冶留下来的箱子很大,宁莞数了数,里头装了足足四十卷画,看画作角落里的落款印章,虽不是什么举世闻名的书画大家,也都是小有名气的。
她将画从箱子里取出来,全部抱到了画室里,一幅一幅展开细看。
时下流行仕女图,这四十卷里,有二十八幅是以仕女为主,余下的才是其他各种画像,有些她认得,有些从未见过,甚至听都没听说过。
宁莞坐在案前矮凳上,抻开最后一幅画,上面画的是一座阁楼,只能隐约看到楼上倚着个人影子,光这么瞧着,连是男是女都分不大清。
画上也没有旁的字,只写了作画者的名字,宁莞凑近去细看了看,依稀是叫做周晔青。
她顿了顿,这是谁名字有点儿耳熟,隐约记得好像听她师父晏商陆私下闲话时提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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