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从事说道：“怎么，没通知你们么？”</p>
曹丰说道：“没见有人过来给我等通传。”</p>
戴从事恍然大悟地说道：“原来如此！我说咋没见你去！你们高从事咋样了？伤好些了么？”</p>
田武也在旁边，听到董次仲今日又招聚各部议事，却没通知他们，亦很是诧异，没回答戴从事的此问，反问戴从事，说道：“戴从事，今儿个议事，议的啥？粮食、财货啥时候分下来？说了么？还有郡兵那里得来的缴获，董三老不说也分给咱们么？咋到现在还没见发下？”</p>
戴从事回答说道：“今儿个议事，也说这件事了。董三老说，田家坞堡的粮食等物，以及从郡兵那里得来的缴获，才清点完毕，大概这一两天的功夫，应就能发放下来了。”</p>
一阵寒风卷来，众人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尤其方才在操练的那些，身上全是汗，被风一吹，更觉寒冷，好几人冷得牙齿嘎吱嘎吱碰着响。</p>
戴从事虽胖，也冷得抱膀子，说道：“怪冷的，咱别在这儿说话了。我今晚来，就是看今天的议事的时候，你们没人去，所以特地过来看看你们高从事。”</p>
曹丰等人便赶忙让开道路，引他往朝高长的住院去。</p>
戴从事把骡子的缰绳给了随从拿住，一边走，一边说：“我早就说来看看你们高从事了！听说他伤势加重了？他不就是腿上中了一箭么？咋还严重起来了？我听说后，担心的很，只是一直不得闲，因此没能来看。你们高从事现在咋样了？”</p>
曹丰答道：“我们从事的伤，本来不算重，但是数日前，忽然发热昏迷。郭医给他治了两三回了，犹不见醒转。”</p>
戴从事已经知道高长陷入昏迷，但不好说他已知晓，便装糊涂，顺着曹丰的话，揉捏出吃惊的表情，说道：“发热昏迷了？这咋弄的！咋还昏迷了呢？”</p>
曹丰忧心忡忡地说道：“是啊，戴从事，昏迷以后，至今未醒。”</p>
戴从事的脑袋大，那儒冠和骡子一样，也是他抢来的，——他其实不识字，并非他本人所有，却儒冠的原本主人是个矮个的瘦子，因而儒冠颇小，戴在他的头上不配套，绑不紧，往下滑，他扶正下滑的儒冠，说道：“你们高从事这伤，不也没伤着要害么，咋突然就变得这么严重？”</p>
“这谁知道呢？”</p>
戴从事连连摇头，说道：“你们高从事可是虎将一员，若论骁悍，不仅我是甘拜下风，便咱们整个军中，他也是数的着的！‘擒虎’的大号，谁人不知？可千万不能有啥事。这次打田家坞堡，虽然堡西是咱们一块打的，但要是没有你们高从事，这坞堡还真不好灌进去！”倒是看似比曹丰等还要担忧，又说道，“我就是最近太忙，要不然早就来看他了！”</p>
“有劳戴从事挂心了。”</p>
戴从事正色说道：“我与你们高从事老相识了，情同兄弟，挂心不挂心的，那不是应当的么？”</p>
他又蹙起眉头，说道，“你们部中的郭医，我知道些，他四五年前给我的一个族父治过病，我族父被他给治死了，他是不是能耐不太行？董三老那里的黄医手段高明，要不然，我明儿个去找董三老，请他把他部中的黄医派来给高从事看看？”</p>
因为天黑，人又多，郭医和戴从事也不熟，仅是几年前郭医去戴从事村，给戴从事的那个族父治病时，他俩见过一面，戴从事却是没有注意到郭医也在迎他的人中。</p>
这几天的操练把高长部中各伙人的兴头都调上来了，郭医年纪虽大了，有时也会去看，今天便是看完了操练后，顺便跟曹丰他们一块儿吃饭，然后听到了戴从事来的消息，便跟着一块儿来迎他了。</p>
听到这话，郭医老大不愿意，黑着脸，闷声说道：“董三老那里的黄医，与我同个老师教出来的，他的手段比我高明到哪里去？我早就说了，十天八天必好，这才几天？且等十天头上，你看高从事能不能醒来？至於你那族父，是他不听我言，犯了忌讳，故未病好，与我何干！”</p>
戴从事这才知道，原来郭医也在人堆中。</p>
他面上顿现讪讪之色，挠挠自己肥胖的脸颊，带点尴尬，呵呵笑道：“郭老公，你也在啊。你说的是，那黄医的确不见得比你高明。我只是随口一句，你别在意。”</p>
郭医哼了声，没再接腔。</p>
众人说着话，已到高长住院。</p>
入进院中，到了高长住的屋子外屋，三四个妇人入到戴从事眼中。</p>
这几个妇人都是本村的村妇。高长昏迷已有多日，要仍只靠高况一个来照顾他，明显已是不够的了，故而田壮就挑了这几个妇人也来照顾高长。</p>
戴从事脚步略止，目光在其中一个弯腰的妇人身上转了几转，特别在她因弯腰而翘起的臀上狠狠地剜了眼，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p>
这妇人可不就正是戴黑。</p>
戴黑自数日前欲献身给曹幹，却被曹幹拒绝之后，曹幹、曹丰这院子人多，她一个寡妇，毕竟不好多住，遂於次日下午就回了家，还是回到了她自家去住。</p>
她一个寡妇，带着孩子，如能得到曹幹的接受，也许她就跟着曹幹了，可曹幹没接受她，不管是为了避免再有像高长那个族人那样的义军战士来骚扰她，亦或是为了孩子，她没有其它的选择，只好咬着牙，趁田壮挑人伺候高长的机会，又来伺候高长了。</p>
唯是因了与曹幹曾有过那么一段，再见到曹幹时，戴黑未免羞涩。</p>
羞涩同时感觉到了戴从事如狼似虎的眼神，她越发局促，深深地低着头，往旁边躲了一躲。</p>
她支棱着耳朵，听到曹丰、曹幹和那个陌生胖子等没在外屋多停，往里屋去了，不禁想道：“曹小郎也不知会不会觉得我浪荡？”终究忍不住，偷偷地抬起眼来，去看曹幹。</p>
曹幹的目光也正好在看她。</p>
见曹幹目光温和，似乎没有瞧不起她的样子，反还微笑着向她轻轻点了点头，戴黑赶忙把头再次低下，胸口如小鹿乱撞，绞着手，更是深觉羞耻。</p>
……</p>
进到里屋，高况没在，他实在撑不住了，傍晚时回他屋睡了。</p>
这会儿陪着高况的，是田壮的一个族子。</p>
昏沉的烛光下，高长面如金纸，躺在床上，纹丝不动，仍在昏迷之中。</p>
高长昏迷不醒，戴从事也没法和他说话，就又问曹丰等了几句高长的情况，继而说道：“高从事这伤，我看也急不得，就先静养几日，然后再看吧！”</p>
郭医犹耿耿於怀，说道：“十天八天！等十天头上，戴从事你再来看，高从事定已醒转！”</p>
戴从事说道：“好，好，我到时再来。”与诸人说道，“咱们人多，影响高从事静养，先出去吧。”</p>
这里屋一股浓浓的草药味道，高长又昏迷卧床多日，尽管有高况和戴黑等细心照顾，不免仍是会有体味出来，里屋的面积也不大，却是空气污浊，气味难闻。</p>
众人就从里屋出来。</p>
在外屋坐定后，继续方才路上时的话题。</p>
曹丰早就想问了，等戴从事喝了杯水，乃开口问道：“戴从事，你刚在路上说，分配缴获只是今日议的事情之一，不知别的，还议了什么？”</p>
戴从事形貌狼伉，名却雅，名兰。</p>
他再又扶了扶儒冠，说道：“曹大兄，上次议事的时候，刘从事向董三老建议，联合城头子路、刘诩那边，咱们一起打县城，这件事你还记得么？”</p>
曹丰怎会不记得？当时刘小虎和董次仲还因此事而起了颇为激烈的争执，他记忆犹新，并且把这件事与田壮等人也都说过，他回答说道：“我记得。”</p>
戴兰说道：“今日议事，主要议的便是这件事。刘从事再次向董三老提出，联合城头子路、刘诩所部攻打县城，并说她已经找好了内应。”</p>
“内应？哪儿的内应？荏平县的么？”</p>
戴兰说道：“刘从事说，荏平县和咱们县，她都找到了内应。这两个县，打哪个都成。”</p>
“那董三老同意了？”</p>
戴兰摇头说道：“没有，董三老依旧没同意，不止没同意，董三老还说，现在打县城那是万万不行。”</p>
田武插嘴问道：“为啥？”</p>
戴兰说道：“董三老对刘从事说，‘郡兵主力或将来袭’，这是刘从事报给他知的，既然已知郡兵主力或许将来，那在这种形势下，咋还能再打县城？万一县城没打下，郡兵主力已到，咱们腹背受敌，岂不死路一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