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留意。诶陶君，你似乎对这个叫做孙权的人格外在意啊，他哪里人氏？”</p>

长廊的风从侧面的湖心与小亭中贯穿而过，吹起了陶温的大氅，他正了正衣襟，笑着答道：“富春孙氏。”</p>

“江东人？”王通摸着还没有长毛的下巴，眨了眨眼，“我倒是听说他们最近才搬来江都城，一家与张先生有旧，他家有个老夫人，经常去道观求拜。”</p>

“是啊，怎么我这两天去道观却看不见她呢？”陶温小声地自言自语，脸色有些失落。</p>

“什么？陶君要见谁？”</p>

“没没没，王君还知道什么，关于那家江东人的？”</p>

“还是那家的老夫人吧，她非常虔诚，不仅信道家的师父，还非常信沙门哩。反正我们王家对那群蛮夷特别排斥，可人家老夫人逢神必拜，照样信沙门的金塑像。这不，拜笮使君（下邳相笮融）所赐，整个徐州大兴沙门寺庙，单咱们广陵郡就盖了四所，正好明天有一所要办开庙仪式，就在江都城郊。”</p>

王通的这番话重点不在孙家的老夫人，而是以家族的立场为重，抱怨起徐州境内遍布的佛寺。东海王氏以儒家经学传家，向来看重华夷之辩，他们认为，若百姓都信了蛮夷的宗教学说，那这天下还怎么教化得了？</p>

陶温则对王通的这段话如获至宝，他当然也不在乎孙家老夫人是不是诚心礼佛，他关注的是孙怡的动向。</p>

怪不得这两天道观里不见人影儿，原来是跟着她妈去拜和尚庙了。</p>

陶温心中细细思忖着，顾不得王通在前面独自发出“斯文沦丧”的慨叹。</p>

说话间，两个翩翩公子来到了张纮所在的明伦堂。</p>

学堂周围盛开着鲜艳的红色海棠花，芳香扑鼻，惹人陶醉，陶温细嗅着花香，顿觉精神爽朗。</p>

张纮刚好讲学完毕，从堂上走出。</p>

“见过夫子。”陶温和王通两人一起鞠躬行礼，言语中充满敬意。</p>

“哦，是陶生和王生。”张纮凑近了一些，才看清两个学生的样子。明明今年他才四十岁，却已然是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眼神也不是很好，斑驳的须发多已花白。</p>

王通先向张纮请教了《论语》中的一句解释，随后拜别了张纮与陶温。</p>

陶温见王通走了，对张纮又拱手鞠了一躬，说道：“学生近日伤疾在身，未能及时向夫子问安，还请夫子恕罪。”</p>

“诶，不必多礼。”张纮将陶温搀起，眯着眼瞧了瞧学生那苍白的脸颊，“陶生面色欠佳，精神倒是不错......这样，随我来。”</p>

陶温尾随着张纮，师徒俩慢悠悠地穿过一处雕满镂空图画的长廊，又转了弯儿，到一僻静的小亭子中坐下。</p>

“我给你把把脉。”张纮不仅精通儒学，对医术也颇有研究，见弟子气色不对，关心之余还要亲自为弟子看诊。</p>

陶温将手老老实实地放在两人之间的木方桌上。</p>

张纮刚把手指搭上陶温的脉搏，苍老的面容顿时出现一种难以言说的神情。</p>

陶温看见张先生那张比便秘还难受的表情，顿时慌了。</p>

“夫子夫子，别吓学生，怎么了这是？”</p>

“陶生近日腹部是否疼痛，胸部呼吸是否不畅？”</p>

“没有啊，我......啊不，学生一直很好。”</p>

“近来是否吃了紫色的汤？”</p>

“没有啊，都是家里正常的饭，有人专门盯着做的。”陶温越说越焦虑，急忙问道，“夫子啊，学生的身体到底怎么了。”</p>

“按脉象来看，你身中剧毒，命不久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