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p>
摩比斯母星,先知塔。</p>
初升的朝阳越过浅回线冉冉升起,当阳光落在先知塔顶层的永恒日晷上时,也意味着新的工作日开始了。</p>
丽安娜拎着她的鹿皮小手袋走进塔内,一路上她含着笑与熟悉的朋友们打着招呼,直到推开自己的办公室。</p>
时至今日,她的职位依旧是助理先知——事实上,能够保住现有的职位,都已经算是她的老师拥有极大的权柄了。</p>
关上房门,丽安娜将手袋放到办公桌上,随后便给自己打了一杯奶昔。</p>
坐回椅子上后,她从抽屉里取出一封饼干,一边喝着奶昔,一边慢慢地吃着饼干,同时她的眉毛也轻轻地皱了起来。</p>
她按照霍尔的要求回到母星已经快半年了。</p>
霍尔给她的任务是把最真实的战场,把人类最真实的实力展现出来,要让依旧沉醉在“帝国无敌”的民众清醒过来……</p>
这个任务,她“完成”得很好——或者这样说,她压根就没有刻意地做什么事,整个帝国便被人类所震撼。</p>
毕竟……战报或许可以骗人,但战线不会。</p>
四个月前,人类在寒霜星出动了不亚于图拉号级战斗科考舰的反物质战舰,并一举突破了32号基地前去寒霜星支援布防的舰队的封锁,然后……寒霜星被宣告沦陷。</p>
而人类拿下寒霜星后并没有多做停留,相反开始沿着主星路直奔31号基地的艾拉星。</p>
如今,时间已经过去四个月,人类的也舰队抵达了距离艾拉星只相隔了一个通道星系。</p>
按照人类的进行速度,最多只要一周,人类便可以出现在艾拉星所在的星空之中。</p>
一念至此,丽安娜放下了手中的饼干,开始陷入沉默。</p>
片刻后,她按动桌上的按钮,桌面上便瞬间跃出一道光幕。</p>
“呼叫霍尔。”</p>
机械的合成女声:“好的。”</p>
嘟嘟声持续了十秒左右,霍尔带着疲惫和沙哑的声音响起:“娜,我在。”</p>
“嗯……霍尔,你那边……怎么样了?”丽安娜十指交叉凝神望着白茫茫一片的光幕:“我想看看你。”</p>
“别看了,现在形象糟糕得很,有损你记忆中我的伟岸。”</p>
“瞎说……上学的时候,你的泥猴子模样我都见过。快点!”</p>
画面闪烁了一下,霍尔的模样出现。</p>
正如他所言,此时的他形象确实有些糟糕,头发很长,看起来乱糟糟的,胡子也没有打理,眼眶深陷,甚至连头上的灵触都有些耷拉了。</p>
丽安娜一怔,她的眼睛顿时涩了起来,用力的抿了抿嘴后轻声道:“你没有必要把自己弄成这样子。”</p>
“我也不想,但现在我们身处抵抗的前沿,我需要协调七八个基地的舰队,每天有开不完的会,安排不完的物质,吵不完的架……实在是没有时间。”</p>
丽安娜眉头深深皱了起来,迟疑了几秒后,她轻声问道:“现在艾拉星一共有多少战舰?能……挡得住敌人吗?”</p>
“现在已经抵达了六千多艘,包括十八艘图拉舰和五艘轨道舰——如果不能抵挡……”</p>
霍尔并没有说完。</p>
如果连这都无法抵挡人类,那么……</p>
丽安娜屏住了呼吸,用力的摇头,想把那个可怕的念头抛出脑海。</p>
——当舰队的规模到了一定程度的时候,数量便不再是决定性的因素了。</p>
真正起决定性作用的,是作战的能力,是科技的能力。</p>
但越是想抛开,她却越是抑制不住地往那方面想——因为她是亲眼看到人类从一个只有十几艘战舰的弱小文明,在短短的几年内就膨胀到上千艘战舰,而且还在科技上领先的强大文明。</p>
时至今日,对于人类,先知院虽然还没有宣布,但却已经达成了共识。</p>
即:人类是一个真正的原初文明。</p>
原初文明,和原始文明虽然只有一字之差,却有着天壤之别。</p>
原始文明指的是文明的等级原始、落后,第一级科技都未能突破,甚至刚发明文字的那种低级文明。</p>
而原初文明,则是对独立发展出了一整套科学体系的,拥有对整个宇宙的认知体系的文明——它不是来形容一个文明的强大与弱小,而是用来描述一个文明是否走在了正确的认知道路上。</p>
毫无疑问,人类……就是这样的一个文明。</p>
他们没有被启迪,也没有和其他文明交流,全靠自己的智慧觉醒,从而一步登天,创造了奇迹。</p>
就仿佛……万年之前的神圣文明。</p>
深深的呼吸后,丽安娜终于还是无法忍住,她凝视着霍尔疲惫的脸庞,轻声道:“那……你有没有考虑过……”</p>
霍尔似乎猜到了丽安娜要问什么,他立刻摇头:“没有。”</p>
“为什么?”</p>
“31号基地是我的阵地,我的战场。”</p>
听着霍尔语中的坚决,丽安娜的眼睛再次一涩,她用力咬着下嘴唇,手背上青筋崩起,用力地瞪着霍尔。</p>
“真的不考虑吗?”</p>
“娜娜,放心吧。敌人大概猜到了我们在艾拉星部署的力量……他们已经在系外停留三天了。”霍尔温柔地笑了一笑:“得益于你的协助,人类低估了军团对他们的重视程度,同时也低估了军团的底蕴。”</p>
“而且从某种意义上……这是好事。”霍尔垂下眼帘,轻声道:“至高议会终于明白了,落后就要挨打的道理。”</p>
“我们现在虽然无法发起进攻,但防守的力量肯定是有的,只要我们能够守住,那么我们就能够重新崛起。”</p>
丽安娜轻轻嗯了一声,双手稍稍放松了一下。</p>
“对了,母星现在是早晨吗?”</p>
“是的。”</p>
“你今天的工作是什么?”</p>
“今天是写关于人类文明科技的一份报告和总结……我已经拖了好些天了。”说着丽安娜自嘲的摇头:“在你那里变懒了。”</p>
霍尔大笑:“谁让你养一个女仆的?”</p>
“那是我的学生!”丽安娜轻轻哼了一声,不满霍尔的形容:“对了,歌莉娅他们的族群……怎么安排?”</p>
“没有特别的安排——你是不是想那个女仆了?如果想的话,我现在就派人把她给你送过来。”</p>
“嗯……”丽安娜凝望着前方的虚空,思考了两秒后缓缓摇头:“算了,现在你那边的能源肯定吃紧,没有必要浪费——除非……除非……”</p>
丽安娜说了几次,终究还是说不出“除非艾拉星失守”这句话。</p>
大战在即,她必须要对霍尔报以绝对的信心。</p>
“那要不要我把她接上来,和你联系一下?”</p>
丽安娜迟疑了一瞬便点头:“这倒是可以。”</p>
……</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