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余万大军横展三十里，苍黄秋色翻卷着火红的烈焰向整个黑色壁垒漫天压来。</p>

秦军营垒中鼓声如雷号角大起，暴风骤雨般的大箭飞石顿时在碧蓝的空中连天扑下。</p>

与既往防守不同的是，待楚军浪头不避箭雨涌到秦军营垒之前时，垒前壕沟中骤然立起了一道黑森森人墙——秦军的重甲步卒出动了！</p>

盖营垒防守战与城池防守战稍有不同。</p>

城池防守，上佳战法是郊野驻军，以远防为外围线，尽量避免敌方直接攻城；然若兵力不足，缩回城池亦常有之。</p>

毕竟，城池高厚，攀爬攻杀之难远甚营垒。</p>

营垒防御战不同处，则在敌军大举攻杀时必须于壁垒之外设防。</p>

毕竟，无论箭雨飞石如何密集，大军都有可能汹涌越过壕沟扑到垒墙之下，而垒墙无论如何高厚，究竟不比耗时多年精心修建的城墙，被巨浪人流冲垮踩垮的可能性大大存在。</p>

唯其如此，面对楚军第一次正式大举攻杀，秦军第一次出动了重甲步卒。</p>

重甲步卒是真正的秦军精锐。若以秦军自身相比，秦步军锐士之战力尚在秦骑兵战力之上。</p>

且不说秦步军之强弩以及种种大型攻防器械，单以步军结阵搏杀之战力而言，其时秦步军已经超越了战国前、中期赫赫威名的魏武卒方阵。</p>

其间根源在两处，一则是秦军兵器甲胄更为精良，二则是秦军的尚武传统在军功制激励下士气臻于极盛。</p>

如此之秦军重甲步卒在楚军大举攻杀之前悄然隐伏壕沟，此时挺着两丈余长矛突然杀出，如同一道铁壁铜墙骤然立起，楚军的汹涌巨浪立即倒卷了回去……</p>

大约半个时辰的浴血搏杀，满山遍野的楚军终究不能破壁而入，项燕下令鸣金收兵了。</p>

“上书楚王，禀报战果。”</p>

项燕拿着中军司马送来的伤亡计数，脸色阴沉得可怕。</p>

此战，楚军三大营共计战死三万余，重伤六万余，轻伤不计其数；而各营军士自报杀死杀伤的秦军人数，总计不过三千余。</p>

这次的上书特使，项燕没有再派项梁，而是派了昭氏大将昭萄。</p>

三日后昭萄方才归来，给项燕带来的王命是：秦军壁垒强固，大将军当另行谋划战法，伺机大破秦军！王书没有再提一个月胜秦的前约，也没有再提粮草辎重。</p>

昭萄则说，只要大军抗秦，粮草辎重该当不会出事。</p>

果真楚军因粮草不济而退兵，毕竟对谁也没有好处。</p>

项燕知道，尽管这是老世族大臣们的无奈决断，然毕竟不再汹汹逼战，他便有了从容谋划的余地，未必不是好事。</p>

于是，项燕不再计较种种龌龊，开始谋划一个极其重大的秘密方略。</p>

这一刻，王翦的眼中闪烁着清冷的杀气。</p>

秦楚大军对峙已经数月了。</p>

秋冬的萧疏在淮水岸边并不如何显著，林木依旧是一片绿色，山塬依旧是一片绿色。</p>

但是，王翦清楚，一旦再过两月，冬季到来，此战将会再拖一年，楚国力量必将增强，徒生变数。</p>

只有王翦清楚地知道，在这样下去，项燕吃不消，同样的大秦也吃不消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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