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4章倒打一耙</p>
万历皇帝现在看谁都不顺眼，亲自对人形祥瑞问道：“呵，你若真是个老实人，就老老实实将事情讲明白了。”</p>
林泰来便奏道：“当初臣奉旨去边墙外，对北虏酋长白忽台进行册封。</p>
期间遇到另一虏酋来三兀，其人极为无礼，言语对大明多有不敬。</p>
臣经试探得知，此人性如豺狼，不知感恩，曾经与土蛮汗合作，参与去岁寇边，而且完全没有悔过之意。</p>
臣这样的老实人，向来敏于行而讷于言，能动手就不废话。</p>
所以为震慑诸夷部落，宣示大明国威，臣不惜自身安危，在北虏众酋长队面前，将来三兀当场格杀。”</p>
眼看着林泰来不停自吹自擂，又加上了“不顾自身安危”这种正面定语，张鲸粗暴打断了林泰来，质问道：</p>
“上面这些事情，朝廷都知道了，不必赘述！</p>
你还是详细说明，你为何隐匿实情不报！是不是故意钓鱼！”</p>
张鲸的策略也很明显，只要抓住“故意钓鱼”这一点，林泰来就是居心叵测！</p>
林泰来又对张鲸说：“后来北虏女酋三娘子担心各部酋长因为我而对大明心生不满，假意将我抓走，以缓和局势。</p>
我当时身在大漠，处境堪比苏武，不便向朝廷传回真实消息，也没有这个条件。”</p>
张鲸抓住了漏洞，“听起来三娘子对你并无恶意，你很容易就能脱身，那你为何迟迟不归？”</p>
林泰来答道：“北虏那边正在争夺顺义王，我身为大明边镇使节，既然到了北虏，当然要承担斡旋的责任。”</p>
“你斡旋个屁！”张鲸作为东厂总督，还是有点情报的，“我只听到消息说，你和三娘子双宿双飞！”</p>
这个情报比较过时，当然因为效率问题，最新的情报还没有传过来。</p>
林泰来羞涩的说：“我只是犯了一个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误。”</p>
众人：“”</p>
这就是伱自己说的堪比苏武的生活？</p>
反正大家是能理解了，林泰来不愿意“脱身”，迟迟不归的原因。</p>
林泰来不想细说绯闻，连忙继续说：“那些细节不重要，原本我想着，等脱身之后，再向朝廷解释也来得及。</p>
在我们老实人心里，立功受赏这种事情并不急于一时，多等几天无所谓。</p>
但是没想到，从宣府镇到朝廷里，竟然有如此多玩心眼的聪明人，想要给臣定罪！</p>
所以并不是我想要钓鱼，而是朝廷里像张鲸你这样的自作聪明者太多！”</p>
等得就是你这句！张鲸再次质疑道：“但你终究还是回到了边墙内，也没见你有任何说明，你故意隐瞒了实情，还说你不是钓鱼？”</p>
林泰来继续解释说：“等我进入边墙之内后，已然是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的情况。</p>
我这样的老实人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样令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p>
我当时心里十分气愤，满脑子就想着到了京师后，再与那些大聪明官员们理论理论。</p>
刚才也论证过了，我林泰来这样的老实人能动手就绝不啊不，敏于行而讷于言。</p>
我生平确实不爱上奏疏打嘴仗，大都是直接上门动手，所以当时满脑子只想回京师当面理论，有什么不合理之处吗？”</p>
众人：“”</p>
他们发现，只要接受了“老实人”这个人设，似乎一切都能合理了。</p>
张厂公见连续诘问都没能制住林泰来，有点气急败坏了，大声喝问道：</p>
“北镇抚司奉旨审问时，你却直接认罪，又是何故？</p>
那时候你还不肯明说，难道你还想对皇爷也敏于行而讷于言？”</p>
老油条都敏感的觉察到，张鲸开始急了，用这么生硬手法上眼药，足以说明张鲸的急躁。</p>
林泰来叹口气，“话接上回，我却没想到，走到居庸关时，又遇上了矫诏的厂卫”</p>
“不是矫诏！”张鲸非常利索的澄清，这个黑锅不能认。</p>
现实不是戏说，戏说不是胡说，矫诏真可能会被杀的！</p>
林泰来继续说：“反正遇上了拿着诏书的官校，面对诏书，我也只能束手就擒。”</p>
张鲸咄咄逼人的说：“别东拉西扯讲这些没用的，只说你在北镇抚司为何还不肯明说实情，直接认罪？”</p>
林泰来很诧异的反问道：“我为什么不认罪？”</p>
张鲸一时错愕，被这句话整不会了。</p>
林泰来振振有词的说：“我这种老实人没有太多心眼，既然陛下认为我有罪，我当然就该老老实实认罪。</p>
即便君父被人蒙蔽，一时间冤屈了我，那我也要先认了罪，以维护君父的圣明，以后再想办法辩白。</p>
我这样老实人就是这么想的，这种想法有错吗？</p>
这不是圣人的教诲吗？按照圣人的教诲行事，难道也不对吗？”</p>
卧槽！殿内所有人都惊了，“敏于行而讷于言的老实人”这个逻辑，竟然完全跑通了！</p>
还是那句话，只要接受了“老实人”人设，一切都能变得合理！</p>
至于林泰来到底是真是假，在场的都是政治大佬，根本不会在意真假问题。</p>
众人都能看得出来，年轻皇帝面子上过不去，急切的想甩锅。至于具体甩给谁，可能并无所谓。</p>
而林泰来睁眼说胡话的深意，大概就是想展示给皇帝看——</p>
想甩锅给这“老实人”是一件技术难度很大的事情，所以皇帝陛下您为什么不换个更轻松的人选？</p>
那么现在的最大问题并不是“老实人”到底是真是假，而是皇帝会不会接受这个“老实人”人设？</p>
张鲸真的急了，“皇爷！这是林泰来巧言令色，以诡辩脱罪！”</p>
众大臣齐齐觉得张鲸开始落入下风了，因为林泰来都开始降维打击了，你张鲸还在这里重复老套路？</p>
林泰来答道：“如果臣本来是无辜之人，但陛下却对臣产生了误会，那么一定是有奸贼误导了陛下，不知此人是谁？”</p>
万历皇帝曰：“此张鲸曾言之。”</p>
他也想看看，林泰来会怎么说，这就是帝王之术。</p>
张鲸有点懵，皇爷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想说，咱是奸贼？</p>
当初明明是皇爷你想蹭热点，然后他张鲸才提供了参考意见！</p>
林泰来对皇帝奏对说：“臣不得不以为，张鲸实在太蠢了。</p>
他身为东厂提督，竟然被宣府巡按、礼部几个文官制造的假消息给骗了，导致陛下出现重大误判。</p>
这是能力不足引起的失职，张鲸完全没有能力管理厂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