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今天,殿试名次已经传播开了,尤其这次居然前三名都提前泄露,更是引发了巨大关注。</p>
官场最不乏心思多的人,很多人都开始琢磨,朝廷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这是想要“广泛征求意见”?</p>
不过对于被打砸过的那五家官员,以及礼部尚书沈鲤的女婿而言,这个消息简直如同五雷轰顶!</p>
为了大局忍辱负重,最后等到的就是林泰来当状元?那不就白挨打了吗?</p>
尤其沈尚书的独生女直接炸了,带着丈夫扔下父母老两口,离家出走了。</p>
而吏科给事中史孟麟完全无心工作,过了中午就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家。</p>
他看了看仍旧破烂的大门,长叹一口气,继续往里走。</p>
又见自家悍妇坐在堂上,嗑着瓜子,一边吐着瓜子皮一边说:</p>
“噫!夫君说的真好,只要忍他、让他.还有什么,再待几天你且看他?</p>
所以就是让妾身看状元么?这样打人砸门的状元确实挺稀奇的。”</p>
史拾遗冷漠的侧头躲开瓜子皮,但瓜子皮还是落到了肩上,于是他又无情的随手拍掉。</p>
然后说:“给点脸面,一会儿有几个客人要过来。”</p>
史拾遗确实已经派人去通知其他几家同道了,今天说什么也要聚聚。</p>
不多久,有姜士昌、王继光、冯景隆等数人到访,这些人不是给事中、御史就是礼部官员,先前都被安排过“打砸题”套餐的。</p>
几人不禁同病相怜,一起长吁短叹。</p>
往年的先不提,这次从林泰来进京开始,他们清流势力就不停的缠斗了。</p>
赵南星出手泼脏水,直接被反泼成一个金瓶梅作者,至今还在自闭低调。</p>
其后的舆论压制,又被林泰来两个月持续不断的大肆氪金给破解了,听说前后已经烧了二千多两银子,相当于六七套京城黄金地段三进院。</p>
等到了会试中,又遭受到林泰来神经病一样的警惕心,准备好的各种小动作都失效了。</p>
会试结束后,林泰来继续保持高强度的先发制人,疯狂的打砸,不但把热点都抢走了,还震慑了不少人,连落第士子闹事都组织不起来。</p>
殿试更不用说了,他们的领袖、礼部尚书沈鲤已经卧床不起,闭门不见人了。</p>
他们一开始还能主动做点事,但越到后面越发现,他们几乎什么没法做了,道路似乎都被林泰来先下手堵死了。</p>
被敌人骑脸输出的感觉很不爽,被敌人一次又一次反复骑脸输出更不爽!</p>
但被敌人一路骑脸输出之后,敌人还能抢走状元,那就是不爽到要发疯。</p>
“还是有机会的。”史拾遗对众人说:“正所谓,乾坤未定,皆有可能!</p>
据我精心研究,综合各方面因素,殿试第三名陶望龄更适合当状元。”</p>
只能说,有时候官场中仿佛有一套公式,不同的人也能演算出一样的结论。</p>
科举大省的名门世家、父辈一堆官员、心学正统传人、和首辅关系密切陶望龄身上的要素,不止一個人能注意到。</p>
客人中叫冯景隆的说:“但他不是我们自己人。”</p>
史拾遗很果断的说:“不是我们自己人不要紧,当前最重要的是,不要让林泰来当状元!</p>
不然我们这些人包括大宗伯,就成了天下人笑柄!</p>
甚至可以说,只要不是林泰来,状元换成谁都行!”</p>
对此大家都同意,如果林泰来成了状元,他们五家和沈尚书就被钉在耻辱柱上了,最起码被耻笑好几年。</p>
史拾遗对冯景隆说:“想说服皇上更换状元,我们的份量都不够,起码需要一批阁部院大臣出面。</p>
故而这几日我们要抓紧时间分头行动,各自游说大臣去,另外还要说服陶望龄。</p>
浙人中官位最高者乃是都察院吴时来和刑部陆大司寇,吴时来屈节投靠首辅不足与谋。</p>
所以就拜托你这个浙江人与我一同前往,游说陆大司寇了。”</p>
冯景隆郑重其事的点头道:“在下一定尽力而为!”</p>
如果放在其他时代,几个言官就想搞大事简直痴人说梦、不自量力。</p>
但是在晚明就不稀奇了,中下层言官在政治上异常活跃,组织搞事不在话下,甚至还是政斗的主要力量,以下犯上以下克上更是家常便饭。</p>
几人商议完毕,以及统一了口径,史拾遗和冯景隆便一起出门,去游说大司寇陆光祖。</p>
昨日才结束殿试读卷,参加了读卷的大臣除去申首辅之外,大都在家休息。</p>
所以史拾遗和冯景隆很顺利的就见到了陆光祖,并深谈了半个时辰。</p>
陆光祖没有直接同意也没有反对,只说需要一天时间考虑。</p>
对此史拾遗也表示理解,大概陆光祖也需要询问一下各方面的态度,综合考量后再做决定。</p>
最后史孟麟劝道:“大司寇与陶望龄之父乃是同年,提携晚辈理所应当。”</p>
谈完后,史拾遗和冯景隆就往外走,可是刚走到陆家大门口,就看到数十条眼熟的大汉出现门外!</p>
史拾遗惊愕的停住了脚步,不敢走出去了。</p>
卧槽!大门外的林大官人也很意外,没想到正好遇见这两人,这可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非要闯啊。</p>
正寻思用什么由头开局,这不就来了现成的吗?</p>
林大官人兴奋的大手一挥,喊道:“你们果然勾结在一起了!</p>
你们两人的业务和刑部毫无关联,在殿试读卷刚结束时就来拜访陆尚书,还能为了什么?</p>
传言果然不错,你们一定是谋算着改变皇榜,捧同为浙中同乡的陶望龄上位状元!”</p>
大义到手,二话不说,直接开打!</p>
史拾遗和冯景隆的车轿、仆役此刻都在大门外候着,直接就遭了殃。</p>
马都放了,车都劈了,轿都拆了,人都躺了。</p>
但林大官人还不走,就堵在陆府大门口,乱七八糟的叫嚣着口号。</p>
史、冯二人根本出不去,又逃回了陆家里面,找陆尚书求救。</p>
刑部因为业务特殊性,自身还是有点直属武力的,而且刑部就位于城西,距离官宅区非常近。</p>
于是大司寇陆光祖迅速派了仆役,从侧门出去,从刑部喊人过来救场。</p>
又不到半个时辰,听到禀报说,已经三百刑部禁卒冲了过来,感觉已经控场的陆尚书便招呼史孟麟、冯景隆坐下喝茶。</p>
但是又过了一会儿,陆尚书感觉手里的茶盅还在烫手,就见门子冲到书房,慌张的叫道:“刑部卒子都被击溃了!”</p>
陆尚书又惊又怒:“三百对五十,优势如此巨大,怎么却如此迅速就溃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