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慌乱中,沈尚书被太医抬到偏殿去救治,这就像是一个缓冲。</p>
众大臣震惊过后,脑中的懵逼渐渐散去,工于算计的理智逐渐回归。</p>
没想到在这史上最严殿试,林泰来也写出了能称得上精妙的八股文,这是什么缘故?</p>
难道是林泰来一直隐藏实力,终极扮猪吃虎,从一开始就隐忍不发,欺骗了天下人?</p>
还是另有原因,有高人在暗中相助?毕竟某个职业的人没有不想要祥瑞的,这就是动机。</p>
比起前一种令人三观尽碎的可能性,大臣们宁愿相信后一种。</p>
想到这里,十几名大臣不约而同的冒着仰面视君的风险,齐齐偷眼瞥向宝座。</p>
高居宝座的万历皇帝冷不丁就迎上了十几道小眼神,愕然之后忽然有所感悟。</p>
不到三十岁的青年皇帝还没那么沉稳,像是一个被怀疑偷人的良家,忍不住叫道:“朕未曾泄题!”</p>
申首辅也不禁陷入了深思,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性——皇帝绕过了所有人,直接串通了林泰来?</p>
一直在低调避嫌的王司徒此时感到,自己终于可以出面了。</p>
于是立刻跳了出来,带头山呼道:“幸有圣皇在世,德泽苍生,方得亘古未有之九元人瑞,臣为天下贺!”</p>
主要是王司徒觉得,此时局面还是有点不稳定,所以率先跳出来,先把“祥瑞”坐实了再说。</p>
既然都是祥瑞了,那就没有再收回祥瑞的道理吧?那样就太不吉利了。</p>
万历皇帝又受了一番大臣朝贺,文华殿里好不热闹。</p>
但工作还没有结束,文华殿热闹完后,众大臣又回到了文渊阁,继续为三百多份试卷定名次,并开拆弥封和填榜。</p>
等到金殿传胪大典之后,这张榜单将会张贴于长安左门之外,也就是俗称的皇榜或者金榜。</p>
按照老惯例,金榜上的前三名还是空着,等到了传胪大典时再填上,虽然状元人选已经提前泄露了。</p>
临近黄昏时分,十几位读卷官结束了所有殿试工作,出宫各回各家。</p>
然后殿试名次的相关消息,就随之而开始逐渐扩散。</p>
往届这个时候,前三名试卷并不开拆。大家通过排除法可以知道前三名是谁,但并不知道前三名各人的具体名次。</p>
而状元人选作为悬念,留到传胪大典才会揭晓。</p>
可是今年就稀奇了,君臣好奇心太大,居然提前拆开了状元试卷弥封。</p>
万历十七年乙丑科殿试状元的名字还没有等金殿传胪,就已经提前流传出来了。</p>
林泰来今天就在户部尚书王府消磨时间,王司徒也是读卷官,只要回了家,林泰来就能第一时间知道消息。</p>
临近天黑的时候,王司徒笑呵呵的出现,由衷钦佩的对林妹夫说:“以后你就可以取号九元了!”</p>
林泰来连忙把王司徒迎进书房,仔细询问今日情况。</p>
听王司徒说完了过程后,林大官人觉得觉得自己很有点幸运,叹道:</p>
“幸亏我先前就断定,申相在殿试上没有太多争强好胜之心,不太能作为依靠。</p>
而礼部尚书沈鲤则相反,他必须要在殿试上证明自己,他比申相的决心要大得多。</p>
他一定会寻找疑似自己人的试卷强力推举,就算不入三鼎甲,至少也是二甲前五。</p>
不过最后能夺取状元,还是有一些侥幸成分。”</p>
目睹了全过程的王司徒也赞同说:“正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一旦到了天子面前,双方进入短兵交接的时候,申相就会稍稍退让,犯不上与沈鲤死磕到底。</p>
另外高攀龙的试卷也是個意外,冥冥之中不断推动着争斗升级,也不知道那高攀龙怎么想的。”</p>
林泰来随口道:“这就要问他自己了,或许是想投机,或许是与其他同伙分别两头下注。”</p>
说完了后,林泰来起身就往外走。</p>
王司徒问道:“你要去哪里?”</p>
林泰来转头答话说:“去拜访申相。”</p>
于是王司徒故作不满道:“你是王家亲戚,遇到喜事不与自家人庆祝,为何还要往申府跑?”</p>
林泰来又冷静的解释说:“如今还不到庆祝的时候,毕竟传胪大典没有举行,皇榜也没有张挂。</p>
历朝历代又不是没有临时调换名次的先例,说不定就有小人还想作祟坏事!</p>
所以要继续稳住,我先找首辅沟通去,免得首辅想不开。”</p>
王司徒无语,这个妹夫外表狂放,内心却“苟”的不像个年轻人。</p>
从会试之前就开始天天念叨有人想害他,看谁都像是恶人。如今殿试读卷都结束了,还在琢磨会不会有人要加害他。</p>
如果换成一般人,这时候早应该狂喜到手舞足蹈、不知所措了吧?</p>
“那你还能怎么办?”王司徒忍不住问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