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红油锅底(1 / 2)

瞧见陆宛祯恢复往日的仪态,眉宇间皆是不符合年龄的镇静,东宫的侍人们心中皆有喜意,消息传出去的不久,整座宫殿都恍然从沉睡的死寂中清醒,重又恢复了生机勃勃。

有从小伺候她的宫人瞧见在陆宛祯脚边踟蹰的灰色小毛团,登时便惊道:

“呀!这是什么小怪物,还不快快来人将那小畜-生撵出――”

话到一半,便被陆宛祯抬手不容置疑地打断,她抬眼看向那宫人,眸中有同陆懿宁如出一辙的冷淡:“不必,我此次恢复清明,恰是这狸仙功劳,具体事由我自会同阿娘说明,日后东宫若见狸奴,不得驱赶,以善待之。”

“这……”宫人们对视半晌,只得应诺。

陆宛祯这才低头去看那灰色小毛团子,不知是否自己在那狸花身躯中待了好一阵的缘故,她此时竟觉这小玩意儿越看越喜人。

似是察觉到面前这人能控制自己的身躯,小猫儿既从她身上闻见了熟悉的气味,又对她很有些恐惧,见她打量,只敢蹲坐在她的脚边,身躯时不时地颤抖,但却一动不动。

陆宛祯俯身一捞,便将猫儿捞了个满怀,又从桌上随手拎过一条鱼干,逗着它的同时低声道:“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可不许乱跑,嗯”

或许是她与这猫儿之间已有了不同寻常的联系,那小猫儿扬起小脑袋,露出雪白柔软的长脖颈,皮毛赛雪,小鼻子凑到鱼干儿跟前仔细嗅了嗅,便张口咬着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对她发出了“喵呜”、“喵呜”的含糊叫声,似是应答。

陆宛祯竟也囫囵听懂了,面上露出笑意,指尖轻轻揉着猫耳根部,想着那镇南子果真是神仙,竟真用猫儿救了自己一命,自己日后自要善待这小东西,让它无忧无虑地过一生。

想到这儿,陆宛祯脑海中却倏然划过乐宁的模样来……

她顿了顿,忆及自己先前调皮时尝过的乐宁手艺,竟很快地泛起思念来。

也不知自己此番离开,那小子会否有些不舍。

……

乐宁不是不舍,她是快要急疯了。

自出宫后,于先前那宫门侍卫那儿听闻自己的猫儿不见了,她着急地恨不能返回宫里再找找,只是如今乃皇权森严的时代,这大明宫非是现代只要交了门票就能进出几回的故宫,最终她也只能在将近宵禁时抱憾离去。

邹德全见到她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心中无端生出几分歉疚来。

明明带徒弟入宫见皇帝是一天大好事,只可惜这好事的收尾却不怎么漂亮,于是邹德全只能暗暗托人在宫中打听那狸奴的消息,同时宽慰徒儿,养了那狸奴许久,它定会知恩图报,日后回来报答你。

是这样吗

乐宁想到宠物猫们略有些迟钝、又缺乏野外生存能力的样子,心中满是担忧,尤其是想到初见那小家伙时,它被其他猫猫欺负的画面,忆及小猫儿连毛都不会舔,甚至从来不捕猎的事实,她的心都跟着揪了起来。

而这种担忧,伴随着芝麻离开她的时日渐久而愈甚。

乐宁每晚入睡后,梦里不是在找猫,就是听见有人同她说她的猫儿饿死了。

……

半旬后。

宫中熟人给邹德全传出消息,言明已恢复健康的太子殿下身边多了一只皮毛怪异的狸花,可无论太子殿下亦或是帝后,皆极其喜爱那狸奴,先前对狸奴的禁令已解,太子殿下更是成日将那猫儿带在身边,就连赴宴都不曾落下。

邹德全将此事转告给了乐宁,安慰道:“那小东西是个命好的,先是遇了你,得你善待,后侥幸入了太子殿下的眼,如今怕是日日吃香喝辣,你就莫要惦记了。”

乐宁:“……”

她听完之后咬牙切齿,暗暗在心中想:这太子是不是正好瞧见自己的猫儿长得漂亮,所以毫不讲道理地横刀夺爱

可恶!

对太子存有怨念的人不仅有乐宁,此刻的裴府亦是笼罩在凝重的气氛中。

“太子已清醒还是靠一狸奴相救……嗤,什么鬼话你们都信。”得了消息的裴胜安将手中绢布揉作一团,面上阴沉地仿佛能滴出水,往日里淡然的模样不见踪影。

他面前半跪着一死士,听见他的话语后,依然无动于衷,只半晌后才道:“如今太子将之日日带在身边,确是事实。”

“不过一黄口小儿之举,怎能轻信”想到太子殿下如今方九岁的事实,裴胜安面上不屑更明显了些,只道:“再探,我要知道龙椅上那人究竟有何打算。”

“是。”

……

光阴如水,转眼便到了年关。

这是乐宁来到这世界后过的第一个年,但她那双父母只如往常一般,搓着手在邹府外等她给出一旬一例的银钱,同时暗示般同她笑道:“我听闻你如今扬名在外,那邹师傅可见也不是个吝啬之人,不会是涨了银钱藏着不与我们说吧”

“四……四郎,爷娘给你这样的大好前程,你可要知恩图报,莫做个白眼狼啊。”乐宁名义上的老爹正对她笑出一口黄牙,暗示般地说道。

乐宁被恶心的够呛,只绷着面色答道:“学徒月钱皆有定数,若是不信,便去找我几个师兄打听――”

“我也劝你们莫要支甚么昏招,若是我这儿的孝敬断了,你们儿子读书考功名没了银钱,届时就算拿我卖了平康坊,也断无今日的舒坦。”

她知道这对夫妻乃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下三滥,但这古代孝字比天大,自己如今跟了邹德全学手艺,求得就是一个稳,将事情闹大了,对谁都没有好处,只能暂做忍耐,与这对恶心的夫妻周旋。

听她如此一言,那便宜娘霎时就瞪圆了眼睛:“你这是什么话小兔崽子不过出门两日,翅膀就硬了――”

“哎哎哎,算了算了,四郎,爷娘不是那等苛待孩儿之人,你放心,你及……啊呸,你十五以前,爷娘自不会替你瞎打算。”她爹似乎是看出了这孩子倔强难啃的性子,便拦着自家婆娘的性子,面儿上与她转圜。

乐宁一下子就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女子及笄便可嫁。

看来……她的身份只能在邹德全这儿再瞒个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