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似乎是因为感情上的事, 一时想不开自杀的。”陆远解释，“时间比较紧, 所以还没有深入调查。依照公布的遗书留言，应该是因为感情受挫，又和家里有些矛盾，就选择了自杀。”

容黎不解：“一般这种情况, 不应该有这么深的执念。”

因为感情上的事，冲动自杀的人不少，大多数都十分的后悔，但是一切都晚了。之前凌航的魂魄未离开, 是因为他并不是自杀, 且也没有死去。

正常情况下, 在死亡的那一刻，就和这个世界彻底说再见了。

尤其唐启明自杀的地方有一只水鬼, 如果是单纯的自杀，水鬼直接就可以将他的魂魄吞噬, 不需要再费劲和他做交易, 为他做了那么多的事。

要不是水鬼很精明，想要从他嘴里套出究竟，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且还有可能对方并不知道，就可以知道到底陆远是不是自杀的。

“但是警察那边已经盖章是自杀溺水身亡, 他们的家人也并没有异议。”

“我们再去深入调查, 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容黎和陆远一同出发, 来到唐启明生前所在的小区。这里是个非常老的小区，是上个世纪就建设了的单位楼，充满了老旧的历史感。

居住在这里的大部分都是一个单位的，做了很多年的街坊邻居，而且以中老年居多。

两人一进小区，就看到很多老人在楼下晒太阳。因为是老小区，所以房子都不大，且都是步梯楼。

陆远介绍道：“这里住的都是以前钢铁厂的职工，以前钢铁厂是我们市里最牛的国企单位，福利非常的好，能在钢铁厂工作的，都特别的牛气。后来因为转型不成功，就渐渐没落下去，现在已经破产了。”

钢铁厂最鼎盛的时候，员工非常的多，因此这个小区非常的大，拥有很多栋楼，且有不少活动场所。虽然现在看起来很破旧，但是生活气息非常的浓。

“唐启明就是住在那一栋楼，是和他妈妈住一起的。”陆远指着其中一栋楼道，这里规划很清晰，所以很容易根据信息找到住所。

唐启明今年已经二十七岁，他从小丧父，是被妈妈一手带大的，直到死前也是跟着妈妈住在一起。

楼下坐着好些老头老太太，有的在打麻将，有的在带孩子，一边晒着太阳一边唠嗑。

看到容黎和陆远两个人走过来，都毫不顾忌的多看了几眼。

“这个小姑娘长得可真俊。”有个老太太很是热情的打招呼，“以前没见过你们两个年轻人，你们是来找人的吗？”

“阿姨，你们认识一个叫做唐启明的吗？”陆远礼貌的上前打招呼，还一边不忘夸赞老太太身边躺在婴儿车上的孩子。

“谁？唐启明？”老太太有些耳背，回的声音有点大，她一边说着一边询问在场其他人，“你们听过一个叫唐启明的吗？我听着怪耳熟的。”

“唐启明？不就是田桂芬家的那个孩子吗。”另一个老太太道，这话一出，原本他还在忙各自事的人，都停了下来，表情微变。

不用陆远多询问，他们自个就开始说了起来。

“那孩子自从半年前没了，他妈都快哭瞎了。”

“可不是吗，养了这么打，怎么这么想不开说走就走了，也不想想他妈妈一个寡妇，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他拉扯那么大容易吗。”

“听说他是自杀的？这孩子我记得从小就很乖，从来不用别人操心。就是桂芬她管得太严了，从小就没见这孩子出来玩，成天闷在家里，跟大家都不熟。”

“要我说男孩子还是得调皮点好，否则遇到点事就过不去了。”

一群老头老太太被带起了话头，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很快就不知道聊到哪里去了。

最早和他们搭话的老太太道：“你们是那孩子的朋友吗？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有朋友来找他，可惜这孩子已经不在了，你们赶紧回吧。”

“是啊，他妈自从唐启明走了之后，就有些神神叨叨的，你们还是别去找她了，省得又勾起她的伤心事。”

“说起来，我好像挺长时间没看到桂芬了，她去哪里了？”

“上次我看到她说是去办什么事了吧？那孩子刚走的时候，她窝家里很长时间都没出来，一夜之间就老了十几岁，工会的人怕她想不开，还专门派人每天定时过来看她。后来也不知道怎么想通了，就没有寻死觅活，就开始经常往外跑，有时候好几天都不回来呢。”

“是吗？她自从死了丈夫之后，就没再这样了吧？到底干嘛去了？”

“谁知道呢，以前都是围着孩子转，现在孩子没了，可能就去找其他什么事填补吧。”

“这样也好，她也还年轻着呢。老早她家男人走的时候，就该再找一个。她年轻的时候多漂亮能干啊，跟这位小姑娘一样，虽然带着个孩子，可想要娶她的人能装一大卡车。她就是性子倔，愣是不同意，生怕别人对她儿子不好。瞧瞧现在闹的，五十好几了，就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当年她儿子多争气啊，考了名牌大学，后来还是个硕士，让桂芬可是牛气了好长时间。你说怎么就这么看不开，年纪轻轻的就不要命了，我记得这孩子还没结婚吧？”

“没结呢，否则有个小的，桂芬她也不至于跟没了大半条命一样。”

“他年级都不小了吧，咋还没结婚？我好像记得他带过一个姑娘回来，后来没成吗？”

“没成，他妈嫌弃那女孩家里头不好，觉得配不上他儿子。”

“之前还让给他儿子介绍来着，说那个女孩看着就不是个好的，是那种会勾引男人不上进的狐狸精，还就还是贪图他们家的城市户口，总之说得可难听了。”

“你还敢给他儿子介绍对象啊？她有多麻烦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别回头你两头都不落好。”

“我这不也是顺手帮忙吗，不过最后也没成，还把我给骂了一顿。”做媒的老阿姨提起这一茬就很是气愤，“提起这是我就来气，自己孩子也就那样，却恨不得找个天仙，还得家里好会干活能跟她一样伺候她儿子的。谁家姑娘不是娇养着的，嫁过来又不是做奴隶的，谁会愿意啊，让她找家境一般的她又不乐意。”

“行了行了，人家现在都这样了，也就甭说这些了。”

大家想到这么个孩子就这样没了，纷纷唏嘘。

一群人都是几十年的街坊邻居，一说起话来，能把很多年前的事都给挖出来。

陆远和容黎不需要多问，就大概知道唐启明家里的情况了。

唐启明的妈妈从小就非常的宠爱唐启明，把他管得很严，还考上了重点大学，当初很是风光了一把。大学毕业之后，唐启明就进了一个非常不错的大公司当程序员，一路也算是顺风顺水。

唯一遇到的挫折，估计就是感情上的事。

容黎和陆远面面相觑，问题还是回到最初的时候，如果仅仅因为这个，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执念？难道对自己的妈妈放心不下？

可若是放不下，当初又何必自杀？死了才知道后悔，这未免太迟了，老天也不会因为他的悔意，让他成为特别的存在。

“阿姨，你们是说唐启明已经自杀了？”容黎上前问道。

老太太深深叹了一口气：“对，他妈妈现在也不在家，你们还是回去吧。”

“他妈妈去哪里了？”

“我们也不知道，之前问她她也没说。她平时就不喜欢和我们这些街坊邻居来往，现在更不愿意跟我们多说话。”

容黎跟老太太道谢之后，就跟陆远离开了。

“看样子唐启明应该真的是自杀死的，他生长的环境不太健康，这种人心里很脆弱。”陆远通过街坊邻居还有之前掌握的信息分析道。

寡妇带子，而且管束得非常严格，彼此之间的关系也最容易畸形，所以才会一句老话说，寡妇儿子不能嫁。这虽然有些地图炮，却在心理层面上是有一定道理的。

其实不仅仅是寡妇，将所有一切都投入到孩子身上的母子关系，都很容易出现问题。

很多女性有了孩子之后，太容易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孩子身上，失去了自我，全世界都只有孩子。这样的孩子很容易被惯出一些毛病，人格不独立，性格也比较脆弱。

如果是男性，则很容易成为妈宝男。根据邻居们的描述，唐启明就是其中一员。

他从小到大都没有什么朋友，他的妈妈的世界里只有他，他的世界里也只有妈妈，母子两相依为命。

陆远忍不住感叹：“如果那些阿姨叔叔们没有夸大其词，唐启明的妈妈也太恐怖了。”

田桂芬很宠自己的儿子，同时控制欲也非常的强。在唐启明爸爸还在世的时候，她就已经非常的强势，丈夫离开之后，变本加厉。

刚才有个老太太说，她从来不让唐启明和其他孩子一起玩，之前发现过一次，直接上门把人给骂了一顿。说他们的孩子带坏自己的孩子，让他的孩子也跟他们孩子一样只会玩，想让唐启明跟他们一样没用。

因为这事，两家人到现在都没有来往。

也因为这件事，很多人家都约束自己孩子别和唐启明一起玩。不是他们对那孩子太冷漠，实在是他妈妈太可怕了。

从小到大，田桂芬就对唐启明的方方面面都非常的严格和细致。每天吃什么喝什么，都是精确计算的。之前一个孩子就是因为看到唐启明眼馋他们手里的零食，一片好心分了一点给他，结果被田桂芬知道之后，又是堵了别人家的门口骂了一天。

还声称，如果吃坏了，以后要找他们算账。

大院里的大人们都叮嘱自己孩子，别和唐启明玩。不是他们心坏，对一个孩子也这么排挤，实在是惹不起那个疯女人。

人家是个寡妇，一旦有什么纠纷，脑出去好像欺负人家孤儿寡母似的。

再者孩子们也因为这事不乐意跟唐启明玩，明明说好了不说出去，转头就把人给出卖了，又不是多好的玩伴，也就再也不愿意搭理。

唐启明母子虽然在这个大院里生活了这么多年，可人缘却不怎么好，跟其他人也不熟悉。

只是大家都是一个单位的，又是街坊邻居，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大家也才没用太过刻薄的话说些什么。不过字里行间都透露着，唐启明会有这么一天，也不算是什么意外的事。

“如果是这个样子，唐启明死了对他自己来说是解脱，还有什么好执着的？”容黎道，“难道是因为还对之前的女朋友念念不忘？”

容黎找私家侦探去调查唐启明的前女友，又和陆远来到唐启明生前所在的公司，跟人事调查唐启明。

和单位大院那些老头老太说的不同，唐启明现在所在的公司规模并不大。他刚毕业的时候，确实进了个非常有名的大公司，只是后来辞职了，换成了这个公司。

因为容黎有特殊处开的工作证，因此对方非常的配合。

提起唐启明，人事的印象非常深：“他在我们公司还挺出名的，能力还不错，就是家里比较麻烦。”

“他妈妈因为加班的事，到公司闹过好几次。”人事苦笑道。

程序员基本都需要加班，这在行业内已经是默认了。程序员一般都比较辛苦，不过工资福利至少在这个公司还是很不错的。

田桂芬看不得自己孩子每天要加班这么晚，所以到公司闹过，说他们这违反劳动法。即便有加班工资，也不能强迫员工加班。当时也确实在签订合约的时候，隐藏了一些信息，因此公司这边不占理。

后来公司没办法，又因为合同关系，不能直接辞退，就只能将他调岗到一个清闲的位置，修复内部网的小BUG等，白白浪费了一个人才。

若不是唐启明已经身亡，等合同到期就不会再续约了。

因为这件事，现在的劳动合同都做出了改动，而唐启明变得十分有名。

“他出事前精神状态怎么样？”容黎问道。

人事摇了摇头：“他这个人性格比较孤僻，很少和其他人来往。平常非常的低调，按时上下班，跟谁也不是很亲近，所以具体怎么样，大家都不知道。”

唐启明自杀这件事，那段时间里公司传了一阵子。大家都觉得他走这条路并不奇怪，他的性格太古怪，而且还有这么个妈妈，实在让人够受的。

唐启明也曾想要做出一些改变，公司聚餐的时候，他也来了。可因为聚餐时间比较长，他妈妈那边连环夺命CALL，让他只能提前走了。

第二天他妈妈又来了，说是要找领导，控诉昨天带他儿子出去玩的人，说他们带坏自己的儿子，拉着他到一些不三不四的地方。

大家知道之后简直无力吐槽，他们也就是吃个饭然后唱个歌而已。唱歌的地方是普通的KTV，送酒的小哥都是男的。

因为这件事，大家心里都挺别扭的，不过想着那也不是唐启明的问题，而是他妈妈的。

他妈妈是个寡妇，本着体谅老年人的心，也就没放在心上，但是这个人也就出名了。而唐启明因为这件事，更加沉默了，就再也没跟同事们聚餐过，也没有和公司谁关系比较好。

“不过他自从跟女朋友分手了之后，他明显更加阴郁了。”

“你们知道他有个女朋友？”陆远问。

“当然知道，他前女友以前就是我们公司的。”人事忍不住吐槽，“说起来这姑娘也是傻，明明知道他家里有这么个老妈，竟然还敢跟他在一起，到底是年纪轻，不知道里面的厉害。要不是他妈妈过来闹，我们还不知道这么一件事。”

前女友是公司前台，是个大专刚毕业的小女孩，不谙世事。看到唐启明被自己妈妈这么管着，就觉得有些同情。

两个人也更不知道怎么开始，直到唐启明妈妈过来闹，他们才知道这么一回事。

“他前女友以前是你们公司的？那她现在在哪里？”

“被他妈逼走了，说她勾引她儿子，骂得特别的难听。隔三差五的过来闹一下，小姑娘受不了，就辞职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