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头,只见他那年轻貌美的继妻抱着个坛子,笑容可掬道:“如今天热,侯爷身上又是脏又是汗的,就拿这坛上好的药酒洗洗罢。”
说着揭开盖子,一股火烧冲天般的烈性酒气扑面而来。
沈从兴缩了下伤腿,不自觉的轻了声音:“这不是烈酒么”还是十分顶级那种。
张氏脸上又怜惜又关切:“区区一坛酒,再金贵还能比得上您的身子侯爷,来吧”
沈从兴的后背,莫名窜起一股寒意。
又过了半个月,明兰连双满月也坐足了,从体重到容貌,完全扭亏为盈,顾廷烨抱着漂亮的白胖媳妇,乐的不行,立刻刀枪出库,上阵试了几场。
团哥儿一手扶着门栏,奶声奶气的问:“我要跟娘睡,干嘛不行”
崔妈妈很为难,问题很复杂。
团哥儿似懂非懂:“爹和娘在办正事么”刚回来的公孙老先生教过他,男孩子长大了就要知理,父母有正事时,不可吵闹。
崔妈妈老脸泛红:“对,对,就是在办正事”
团哥儿有了底气,赶紧显摆刚学来的四个字:“是国家大事么”公孙老先生说,这是天下第一等的大事。
崔妈妈脸憋通红:“比国家大事还要紧。”
团哥儿恍然大悟:“哦,那我自己睡。”他要做个懂事的好孩子,迈着小胖腿蹼蹬蹼蹬的回去了了。
次日一早,父亲已经上朝,他见母亲晚起慵懒,便高兴起来,一连串的发问,表示关怀:“娘,昨晚,你和爹办国家大事,很累么都办完了吗今晚还要办吗叫我睡屋里,好不好,我一定不吵娘和爹办办正事。”
正在漱口的明兰一口水喷了出去。
满屋寂静,尴尬的寂静。
绿枝好像被脸上砍了一道,夏荷似乎快晕过去了,崔妈妈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全屋只有一个天真快乐的小胖子,左顾右盼,犹自未觉。
果然,人生何处不囧然这样的人生怎会寂寞呢。
又过了旬余,薄老将军总算回来了。
此次彻底解决了盘踞西北数十年的圣德太后,抄家所获无数,尽可充盈此次为用兵空了大半的国库,另甘氏在军中的党羽头颅十几颗。
皇帝龙颜大悦,打算重重赏赐,薄老将军拄着拐杖,半死不活的哼哼,表示这回去了大半条老命,真真要致仕了,皇帝您若要抬举,就抬举他几个儿孙罢。见老头子这般上道,皇帝愈加高兴,出手阔绰非常,薄张沈顾段等一众将帅,均受了重赏晋官。
该赏的赏,该罚的罚。
圣德太后直系人马,包括她的娘家,她的心腹党羽凡直接参与谋逆的,俱是问斩抄家,家小贬作宫奴或没入教坊司,次一等也是问斩流徙,家产罚没。
很讽刺的,偏偏圣德太后不能死,后半生在偏宫静养。
三王妃因教养睿王不利,白绫赐死,才刚十岁出头的睿王则贬为庶人,和他的亲爹娘一齐幽禁起来稚子何辜,奈何有庸人作祟。
这些人还算发落的有声响,容妃却是无声生息的病故了。
深受宠爱的宫妃为让儿子继位谋害自己,比二妈纠集群众造反还丢人,皇帝不但愤怒,还伤心。容妃所出的三皇子即刻迁出长春宫,去一个偏远小地方就藩,此生不许进京若非容妃自作聪明,以他们母子的受宠,三皇子至少能得块富饶舒适的藩地。
皇帝深知圣德太后一系几十年盘根错节,沾亲带故何止百余家,因此不可牵连太广,免得动摇京畿根本;是以除了这些首罪和从犯,及其一干帮凶党羽,其余皆从轻发落。
众臣皆赞皇帝英明。
这回受了爱妃的沉重背叛,皇帝大人之所以还能保持宽厚仁爱,一直被明兰吐槽不着调的皇后功不可没。
当时宫变骤生,皇帝早先安排的心腹立刻带两位皇子遁密道避祸,皇后原本可以一起走的以后杀回来就是太后了,谁知她非但不肯,还像个农村无知妇女一样,什么举措也无,只顾着扑在昏迷不醒的丈夫身上嚎啕大哭。
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边哭边说,从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蚂蚱一直唠叨到你个死没良心的怎么就撇下我们母子,边捶龙床边嚎,险些把正在施针驱毒的太医震聋。皇帝不知是被哭醒,还是被烦醒的,总之睁眼闭眼都是这满脸鼻涕眼泪的黄脸婆。
待风波过后,龙体痊愈,皇帝终于清醒的认识到,自己的这位糟糠,虽说统御六宫的本领缺缺,气度既欠,见识也少,但胜在对自己一片真心可表日月。
后宫那些千娇百媚虽很迷人,但谁知道美丽的皮肉下头藏了什么心肝,当忠臣和能吏不能兼得时,他更愿意将忠臣时刻放在身边,偶尔用一下能吏即可。
言而总之,总而言之,结论是皇后又有身孕了。
中元节后,顾廷烨渐渐工休正常,也得了几日休沐,便念叨着要带明兰出去走走,起初明兰没在意,朝廷重臣哪是说走就能走的,他心意是好的,可惜现实是残酷的。
谁知这日顾廷烨天不亮出门,回府时还是清早,见老婆还在赖床,毫不客气的将她挖出被窝,兴冲冲道咱们踏青去。
平日训练有素,随行的物件衣裳自有人收拾好,明兰迷迷糊糊的被抱上马车,也不知车行何处,只觉得越走天越亮,沁入马车的空气愈发清爽宜人,仿佛到了人烟稀少的山野处。
马车摇呀晃,晃呀摇,加之空气新鲜,明兰觉着十分舒服,好像躺在摇篮里,于是睡的更熟了,顾廷烨在旁看的直叹气他终于知道小阿圆像谁了。
从清晨到晌午,明兰饿醒了。
在车中搭起桌几,两人相对用午饭,明兰才记起该问去哪儿,谁知顾廷烨一脸神秘,咬死了不肯说。还东拉西扯行军途中趣闻老耿每夜必要写几页家书,向太座汇报日常心路历程,字数限三百上,实在写不出来了,众兄弟们只好帮着凑两句。
明兰忽想起一日聚会吃茶,众女眷说起各自夫婿的家书,武将大多只会写安好,勿念云云,只耿夫人夸口,道她男人曾写过一句叫人极窝心的话念及家中贤妻,辛苦持家,吾在外亦不觉有所苦也。
“这句话得体周全,又老成有义,约是老国公凑的罢。”明兰凭良心评价了下,她当时就觉着这句话蛮好。
“这句是那十七岁的薄家小子说的,老国公凑的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思汝念汝,辗转反侧。”
明兰:
被带歪楼后,明兰也懒得追问了,两人嘻嘻哈哈,观赏沿路风景,终来到了目的地前方是一座柔缓的山岭,树木青葱茂密,时时可闻鸟啼,不等明兰问这是何处,顾廷烨就抱她下车,笑着拉她往山上爬去。
“若侯爷想带我爬山,京郊就有,栖霞山,枕眠山,落月山何必非来此处山上有大庙么,有灵验的大和尚么侯爷想求签么哎呀,我快断气了”明兰累的气喘吁吁,提着裙子艰难往上挪,总算她素来身子不错,爬的还算给力。
可不论她如何叫苦,顾廷烨只笑而不语,半拖半拉着,不断催促她往上爬。就这样没头没脑的爬了小半个时辰,明兰直觉得胸口快烧着了,呼吸像老太婆扯破风箱,顾廷烨才忽停住了脚步,指向前方:“到了。”
明兰顾不得形象,一屁股坐到一块平滑洁白的大石上,拿帕子用力擦拭额头脸颊,顾盼四方,这原来是半山一处凸出的巨岩,平整而又干净,大约平日樵夫都在此处歇息,是以地上错落许多圆墩般的石块。
她顺着男人的手臂往北边望下去,顿时讶然出声:“孝陵”
顾廷烨指着不远处那片白色的建筑,笑道:“这是孝陵的南侧一块,从这儿瞧过去,恰能望见静安皇后的陵寝。”
这年头不似现代,买张票子都可以在泰姬陵唱信天游,此时的皇家陵寝是有兵卫把手的重地,轻易不得接近。不过
“侯爷想带我瞧静安皇后的陵寝”她十分不解。
顾廷烨往头顶的山坡一指,笑道:“不止,山顶有处亭子,相传是琉璃夫人和高大学士拜天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