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生死相依·下(1 / 2)

天盛长歌 天下归元 3635 字 5天前

醒了的一瞬间,都怀疑自己没醒怎么天色这么暗一切都像罩在云雾里,只看见隐约的轮廓。

便是趁着这一瞬间的呆怔,凤知微扬手便是一剑,躬入一个最靠近自己的一个刚刚起身的人的咽喉。

剑光入喉她连剑都不抽,带着那尸体滑步一移,正移动到斜对面扑过来的一人面前。

那人模糊的视野里只看见人体扑近,自然认为是敌人,低吼一声出掌一拍,啪的一下把那倒霉蛋脑袋拍个粉碎。

一拍之下手掌一痛,一柄黑色的剑穿过他手掌,射入他眉心。

转眼又杀两人。

这些人离她最近,动作最迟钝,明显武功最低。

凤知微柿子先捡软的捏。

很明显那个领头人武功最高,但是他睡在最里面最远的供桌上,等窜到他面前早就被发觉,不如趁现在人还没反应过来,杀一个是一个。

鲜血标射之中,有人捂着喉咙咯咯倒下,有人卷着火星飞扑而来,劲风猛烈,视力模糊却也不影响动作方位。

凤知微心中一凛,知道接下来的会一个比一个难应付,而且很明显,武功越高,中毒越轻。

那劲风如此凶猛,扑面便令人窒息,凤知微扬起剑,举到一半便觉得胸口一痛,手不由自主的垂下来。

正心道小命玩完,身子忽然被人一撞,翻滚而出时看见宁弈闪电似滑步而出,代替她滑到那人身下,一个铁板桥倒仰滑跪而过,肘底一翻雪光一亮。

嗤啦一声鲜血连着内脏汹涌而出,一道可怖的伤痕从胸至腹翻卷而出,那人狂吼着拼命往上一纵,努力收拾自己掉下的肠子,宁弈鲜血披面,冷笑着横刀一绞。

噗通一声那人重重坠落,落地之时溅起的鲜血扑了宁弈一脸。

四面怒吼声里,缓过一口气的凤知微扑了过来,一把拉住宁弈逃入偏殿,人刚射进门,立即抬腿倒踢重重将殿门踢上。

几乎就在殿门关上那一瞬间,各种暗器狂风暴雨般卷来,夺夺连声钉在殿门上,将那些本就半腐的木头射得大块剥落横飞。

凤知微听着那强劲的发射之声,暗自庆幸自己反应过快,惊魂初定中反身靠在殿门后想喘口气。

宁弈一伸手就把她拽开。

“砰”

刚才凤知微靠过的地方出现了一个洞,一枚闪着蓝光的三棱刺阴险的卡在其中。

如果不是宁弈拉得快,现在这三棱刺就应该卡在凤知微背上。

凤知微长长吐一口气,喃喃道:“你又救我一命”

“不用算这个。”宁弈脸色发白,淡淡道,“你也救了我很多次。”

凤知微听着外间声响,叹口气道:“这毒还是不够厉害,只让他们失明,武功却没太大损害,我们现在麻烦了”

她说到一半突然住口,想起第一个发作的人那辗转的申吟,这是从宁弈体内流出的毒素,已经经过一桶水的稀释,分别喝进了那么多人肚子里,还能这么霸道,令体健忍受力强的江湖人不能控制的发出申吟,那这蛊毒本身,该有多强

而直接中了这毒的宁弈,该是怎样的痛苦

然而从中毒那夜到现在,已经快两天,她未听他发出一声申吟,叫过一句苦。

凤知微望着宁弈苍白的脸色,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宁弈却只扶着墙,仔细听外间声音,刚才没办法靠近外殿大门,紧急中被逼入这个偏殿,现在这偏殿没有窗户,唯一的门户已经关死,毒没能让对方完全失去战斗力,他们杀了七人还有五人,还是武功较高的,此刻形势,已经糟到不能再糟。

外间吵了一阵,也安静了下来,想么知道他们跑不掉,又挂心自己的毒,暂时试图调息逼毒了。

空气中有种紧张的沉静,沉沉压在人的心头。

半晌宁弈扶墙坐下来,对凤知微招了招手,“来,坐。”

凤知微笑笑,过去,找了些旧布幔堆在一起,点着了,和宁弈两人坐在火堆前烤火。

两人都是人杰,事到临头都有常人不及的镇静,就着渐渐喧腾的火焰,听着似有若无的淅沥沥雨声,被火光映得微红的脸上,都有凛然不惊的神情。

半晌凤知微道:“宁弈。”

“嗯。”

“我们这次运气不太好。”凤知微咳嗽几声,悄悄抹掉嘴角咳出的一丝鲜血,侧首冲宁弈微笑,“可能要死在这里了。”

她那样冲宁弈笑着,却觉得笑容也快渐渐僵在了脸上,心跳擂鼓似的忽紧忽松,手指在不住颤抖,眼前一阵阵发黑,所有的骨节都似在慢慢散架,两日两夜奔波劳累极度紧张,受了内伤一直没法休息,她知道自己已经心力交瘁强弩之末,更糟的是,体内一直很稳定的燥热之流,隐约有不稳窜动之势,那种感觉就像沉寂已久的火山,只等下一刻的轰然爆发。

她是真的快死了吧累死的。

隐约听见宁弈低低“唔”了一声,道:“非战之罪。”

“是啊。”凤知微疲乏的垂下眼睫,觉得眼皮重似千钧,栓了无数大铁球,“只是我被你传染了倒霉而已。”

“我倒觉得我是被你害的。”宁弈一步不让。

凤知微没力气斗嘴,懒洋洋道:“哦”

手背突然一痛,是宁弈突然伸手过来狠狠捏她,“知微,别睡,别睡。”

凤知微无声的笑了一下,忽听宁弈问她:“你为什么要赶来救我”

凤知微累得不想回答,宁弈却在不住掐她,“说话你敢不回答本王问话你是真的想来救我还是别有目的你那天为什么要套我的话你到底知道了什么”

这男人好吵凤知微用此刻无比迟钝的思维想着宁弈那些问题,只觉得脑子越想越打结,砰一声栽倒在宁弈怀里,呢喃道:“都是些蠢问题”

宁弈抱住她,一瞬间脑中也是一晕,他开始以为是自己也是累的,随即又以为被凤知微撞的,鼻端却突然嗅到一点奇异的味道,他怔了怔恍然大悟。

那群江湖人,在门外熏毒香了

凤知微久战精疲力竭,先着了道儿,他关切凤知微,眼睛又不方便,也没有察觉。

此时他也觉得体内疲乏一瞬间全部涌了上来,那些一直细碎着切割着内腑的疼痛汹涌而来,他窒了窒呼吸,眉梢眼角透出淡青之色。

自己也快不成了吧

揽紧怀中凤知微,她细瘦的身子在怀中小小一团,像个孩子,有些软润的部位触着他,温温软软,令人联想到世间一切的粉嫩和旖旎,此刻他却完全没有了绮思,只想将她紧紧抱在怀中,就这么坐下去,至路途的尽头。

也许是该不甘心的,一腔雄心,王图霸业。却折戟于这暨阳山一座废寺之中,何其的荒唐,然而真到了这样的境地,似乎也提不起劲来懊恼或不甘,仿佛这样的安宁和静谧也很难得,便是这样的结束,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他渐渐的垂下眼去,不再试图弄醒凤知微,修长的手指一颤,榈在了她的眉睫。

眉睫凝着些微的汗,像晨间花上的露,火光毕剥着淡下去,夜雨声听来忽远忽近,有丝丝缕缕的雨雾,从残破的墙缝间迤逦进来。

恍惚间突然似乎遥遥有乐曲之声响起,是萧声。

清越,苍凉,空灵而渺远的萧,自长天悠悠而来,自银河垂挂而下,明光一线,万里清音,刹那间渡越云山沧海,直入人心。

一曲江山梦。

梦中江山,江山如梦,多少年心事如许,一生里豪情谁掷,纵金戈铁马银瓶乍破,不过是百年富贵终归黄土,霸业皇图,湮于身后,四海孤独,晚来风歇。

宁弈一片混沌的脑海,随着萧声的接近,渐渐清醒,如被天神之手,拨去暗昧云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