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 二(2 / 2)

“林敦先生会很难过吧”坎纳斯探问道。

“难过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他心都要碎啦”我回答道。“病情能说得轻些就轻些,可别把他吓坏了。”

“唉,我早就跟他说过,要提防着些,”我的同伴说;“他不把我的劝告放在心上,现在只好自食其果了。近来他跟希克厉先生很接近吗”

“希克厉三天两遭到田庄来,”我回答说,“不过那无非因为东家娘从小就跟他熟识;倒不是东家这方面欢迎他。眼前,可不用劳驾他上门来了,因为他居然对林敦小姐表示了痴心妄想。我看今后再不会请他来了吧。”

“林敦小姐可是掉过脸来给他个不理睬吗”大夫接着问道。

“她是不跟我谈她的心事的,”我回他道,不愿意多谈这一回事儿。

“对,她可是个狡猾的小东西呢,”他摇摇头说道,“把事儿瞒得好紧可是她是个道道地地的小傻瓜。我从很可靠的方面听说,昨天夜里好出色的一夜她跟希克厉两个在你们宅子后面的农场里一块儿散步了不止两个钟点;他逼着她不要再回到宅子里去了,干脆跳上他的马儿跟他走人家还告诉我说,她拗他不过,只得郑重答应,等她收拾好了,下次再见面时就依他好了,这才打发了他。不过究竟约在哪一天,他没有听见。可是你要提醒林敦先生,叫他多留神些儿。”

这个消息叫我充满了新的恐惧。我撇下了坎纳斯,一路上差不多都是奔回去的。

小狗儿还在花园里狂吠,我稍为停留一下,给它打开栅栏,可是它不往宅子的大门跑,却只管在草地上嗅来嗅去,要不是我把它抓住,带进宅子,它准会逃到大路上去了。

奔上楼梯,来到伊莎蓓拉房里一看,果然,我的疑虑证实了。只剩下一个空房间。要是我早来几个钟点,林敦太太的病情也许会阻止她采取这个鲁莽的行动。但是现在还有什么办法呢哪怕马上去追赶,也很少有追上的希望了。

总之,我可没法去追他们;又不敢惊动这一家人,把整个宅子弄得乱糟糟的闹成一片更不敢把这回事儿去向东家报告。眼前的灾祸已够他受的了,哪里还分得出心绪来担当第二个打击呢;我看除了一声不吭、听其自然之外,没有其他办法好想。

坎纳斯已经来到了,我只得勉强镇定下来,进去给他通报。

卡瑟琳已经躺下睡熟了,还在辗转呻吟着。她的丈夫总算把她过度亢奋的情绪稳住了。这会儿他正守在她的枕边,弯下身子用心看着她那满是痛苦表情的脸上的每一个微细的变化。

大夫检查了病人之后,对他表示乐观:病情有好转的希望,只要我们在她周围保持着经常的、绝对的安宁。他又对我说:病症的危险倒不在于死亡,怕的是病人将从此丧失了理智。

那一夜我没有合眼,林敦先生也没有可不是,我们就没有上过床。仆人们起身也全都比平时早得多,踮着脚尖在宅子里走动,彼此在做事的时候碰在一起,也都是压低了嗓子说话,人人都忙着,惟独不看见伊莎蓓拉小姐;大家不免奇怪她怎么这样好睡。她哥哥也问起她起床没有,仿佛等得她不耐烦了,在恼她对于嫂嫂一点关心的表示都没有。

我心里直发抖,只怕他差我去叫她。这第一个去报告她已出奔的痛苦的差使,我总算逃过了。有一个女仆一个没头脑的姑娘一大早为了一件差使到吉牟屯去,喘着气,张大了嘴,直冲进房来,大声嚷道:

“噢,老天,老天哪往后咱们还要闹出什么玩意儿来呀东家,东家哪,咱们家的小姐”

“闹什么”我赶忙喝住道,看她这样大叫大闹的,不由得叫我火冒起来。

“轻一些儿说吧,玛丽是怎么一回事儿”林敦先生问道。“小姐怎么啦”

“她跑啦,她跑啦那个希克厉把她带走啦”那女孩子气急败坏地说。

“哪儿有这回事”林敦嚷道,气得猛地站了起来。“这不可能。你怎么会想得出来的爱伦丁恩,你去找她来。我才不信呢。不会有这样的事”

他这么说的当儿,把那个女仆领到房门口,重新盘问她这话是从哪儿来的。

“呃,我在路上碰到了一个到这儿来拿牛奶的孩子,”她结结巴巴地说,“他问我田庄可曾出了什么事。我还道他讲的是太太生病,所以我回答说,是呀。他又说了:有人去追他们了吧我猜。我弄得莫明其妙。他看出我一点摸不着头脑,就告诉我,有一位先生和一位堂客,深更半夜,路过吉牟屯两英里以外的一家铁匠店,停下来要钉马蹄铁。那打铁匠有个女孩儿,爬起来张望是谁。这两个人她一下子都认出了。那男的付账的时候,掏出了一个金镑放进她爸爸手里,她注意了,拿准他就是希克厉再说,谁会错认他呢。那女的用斗篷遮着脸儿,不过她要喝水,在喝水的当儿斗篷滑落下来,她就把那女的看得清清楚楚。他们再骑马赶路的时候,希克厉拉住了两匹马的缰绳,他们把脸儿转过去,背着村子那一面,在那高低不平的路上尽快地奔。那女孩儿什么都不跟她父亲说,今天一早她却把这回事儿传遍了整个吉牟屯。”

我装个样儿,跑去往伊莎蓓拉的房里一望,便回来证实那女仆所说的那些话。林敦先生又靠近床边坐了下来;我第二次走进房中的时候,他抬起眼来,从我那不知如何是好的神色中领会得怎么一回事,便又把眼睛低下来,没有吩咐什么,也没说一句话。

“我们可打算想什么办法把她追回来吗”我问道,“我们该怎么办呢”

“她是自个儿愿意走的,”东家回答道;“假使她要走,她自有这个权利。不要把她的事儿来烦我。从此她只是在名义上是我的妹妹并非我不认她妹妹,是因为她不要我这哥哥了。”

他对于这回事儿就只说了这么几句话。他再也不去打听一下,压根儿不提起她,只除了吩咐我,等我知道了她的下落,不论她在哪儿,把她名下的一份财产,从家里送到她的新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