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 二(2 / 2)

“好哇”他说,“这么说,您也不相信”

“不相信什么”

“不相信奥雷良诺布恩地亚上校发动了三十二次内战,全都失败了。”奥雷良诺回答,“不相信军队围困了三千名工人,把他们全枪毙了,还用一列两百节车厢的火车把尸体运去扔进了大海。”

神父用怜悯的目光打量了他一眼。

“哎,孩子啊,”他叹了口气说,“我只要知道这会儿你和我都还活着就足够啦”

就这样,奥雷良诺和阿玛兰塔乌苏拉接受了小篮子的说法,并不是因为他们都相信了,而是因为这种说法使他们摆脱了恐惧。随着孕期的进展,他们俩慢慢变成了一个人。在一座只消再吹口气就能使它崩塌的房子里,在孤独之中,他们渐渐地化为一体。他们占据的空间缩小到了不能再小的地步:从菲南达的房间在这里他们初尝到安定的爱情之乐到长廊的尽头,阿玛兰塔乌苏拉坐在这里编结婴儿的小靴、小帽,奥雷良诺在这里答复加泰罗尼亚学者偶尔写来的信件。房子的其他地方就任其不可抗拒地毁坏覆灭。银匠工作间,墨尔基阿德斯的房间以及圣塔索菲娅德拉佩达的那原始的、宁静的王国就留在一座私家森林的深处,谁也没有胆量去摸清它。奥雷良诺和阿玛兰塔乌苏拉虽然被大自然的贪婪所包围,但他们仍然种植着牵牛花和海棠,他们用石灰粉划线包围着自己的地盘,在这渊源太古人蚁之战中构筑着最后的堑壕。阿玛兰塔乌苏拉的头发又长又乱,清晨起床脸上出现一块块紫斑,双腿水肿,那鼬鼠似的古老而充满爱情的身子也变了形,使她看起来不象当初提着一笼子倒霉的金丝雀、牵着俘来的丈夫回家时那样年轻,但她那活泼的天性却丝毫未改。“见鬼”她常笑着说,“谁会想到我们真的到头来会象野人一样活着。”怀孕六个月时,他们收到一封显然不是加泰罗尼亚学者写来的信,从此,他们与世界的最后联系被割断了。信是从巴塞罗那寄来的,但是信封是用普通的蓝墨水和公文字体写的,有一种仇人信件清白公正的外表。阿玛兰塔乌苏拉正要拆信,奥雷良诺从她手里把信夺走了。

“这封信别拆,”他说,“我不想知道上面写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