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哈拉的手记只为狂人而写 · 一(1 / 2)

哈利哈拉的手记只为狂人而写

像每天都要过去那样,那一天也过去了。我总是使用自己的、内向的生活技术度过一天。一点一点地度过。工作两三个钟头,翻一翻古书,用两个钟头品尝老人通常都会有的疼痛滋味。叫人高兴的是,服下药粉就可以减轻疼痛。泡个热水澡,舒适地暖和身体。3次去拿信件,浏览着可有可无的信件和印刷品。练习了深呼吸,不过今天就不做冥想了。散步一个小时,看到空中描绘着漂亮、柔软的卷云图案,那就像阅读古书、泡热水澡似的,让人感到非常惬意。可是结果并不是具有魅力的光辉的一天、幸福与快乐的一天,只不过是我早已经习惯了的许多日子当中的一天罢了。那是开始步入老年爱发牢骚的人要享受或忍受都无所谓的平平淡淡的、可有可无的、没有特别的痛苦、没有特别的担忧、没有艰辛也没有绝望的一天。就连被问到会不会像亚达贝特史提夫塔9那样,在刮胡子时暴毙,也不会激动,也不会感到不安,而是能够冷静地、具体地去考虑的一天。

e9亚达贝特史提夫塔adabert stifter,,奥地利作家。e

至于感受到别的日子、不好的日子的人,在痛风发作的日子;在有如魔鬼纠缠在眼球深处,将眼睛和耳朵的活动全都从快乐转为苦恼,让人疯狂的伴随着剧烈头痛的日子;或者灵魂死去的日子;受不了内在空虚与绝望的日子;被公司吸进去,在支离破碎的地球正化被虚伪包围着的卑贱白铁制的年终市集的喧闹中,不管到哪里去,都有如装腔作势的男人般向我们龇牙而笑的日子,而且那是集中在病态的自我中,达到忍耐极限的日子在品尝着那种有如地狱般日子的人,会为像今天这样的理所当然的、可有可无的日子大大地感到满足,心怀感激地坐在温暖的火炉边,心怀感激地看着早报,确认今天也还没有发生战争、新的独裁制度也还没有成立、政治和经济也没有爆发特别惊人的丑闻,于是心怀感激地弹响生锈的七弦琴,低声地唱起勉强还可以听、勉强还可以满意的感谢赞美歌,让他那平静安稳的、被些许的溴麻痹了的满足了的、可有可无的神感到枯燥无聊。在这个满足的枯燥无聊、在这个值得大大感激的、无关痛痒的、平平淡淡的、呆滞厚重的空气中,两人也就是冷淡地点着头、可有可无的神,和头发些许花白、唱着忧郁赞美歌、可有可无的人,看起来就像是双胞胎似的。

满足与无恙是好的。不管是痛苦还是快感都不呻吟,大家只是轻声低语,有如踮起脚尖走路般可以忍受、畏缩的日子是好的。只不过遗憾的是,就是这种满足我怎么也无法忍受,若是稍微持续,我就会深恶痛绝,所以我不得不绝望地逃进别的温暖的地方。可能的话,我想逃往舒适愉快的方向,但要是万不得已,痛苦的方向也无所谓。要是我在既无快感也没有痛苦中待上片刻,呼吸到所谓的好日子那种平平淡淡的、味如嚼蜡的安稳,我那孩子气的心中就会有如遭到风吹雨打般变得痛苦、悲惨,因此我很想紧紧抱住对生锈的、感谢的七弦琴感到睡眼惺忪的满足之神的满足的脸,去感受比这对健康有益的温度还要更像魔鬼般的痛苦在体内燃烧。对这种低调、呆板、规格化、被消毒过的生活的愤怒,让我熊熊燃烧起疯狂的念头,想要摧毁什么东西,比如打烂百货店或大寺庙,或者打烂自己本身,或者从几座受到崇拜的偶像头上摘下假发,或者送给几名叛逆的学生他们朝思暮想的前往汉堡市的车票,或者去诱惑幼小的少女,或者把几名代表小市民世界秩序的人脖子扭断,或者鲁莽地犯下蠢罪。因为我最痛恨、厌恶、诅咒的就是这样的满足、健康、舒适,这样的小市民的本位主义、乐观主义,这样的痴肥庸才。

夜幕逐渐低垂,我就在这样的心情下,结束这个平凡的一天。但我并不是像一个打算钻进准备好的,甚至加上有如诱饵般的汤婆子的床铺里的病恹恹男人那样,以理所当然的对身体有益的方式结束一天,而是对每天只有这么少的工作感到不满和厌烦,气愤地穿上鞋子,裹着大衣,走进夜色和浓雾里,到镇上去,在铁盔馆,遵照酒友自古以来的习惯,喝一般人称为“来一杯”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