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这片神域的主人, 欢喜尊自然最先感觉到了正在自己地盘上发生的变更。
祂猛地抬起头来,那张似男似女的面孔上,神色瞬间发生了从质变到量变的强烈波动。
如果说,之前祂看待叶争流的眼神是随便拉家常也好, 还是提到她杀死了自己的儿子也罢, 都只是顺口一提, 处于可以认真和可以不认真之间。
那么, 现在祂对待叶争流的态度, 便如同在一瞬间里提起了十万分的小心。
就好像欢喜尊终于意识到,原来叶争流已经和祂站在同一片角斗场上,并且随时随地都有可能亮出长矛, 并且将自己刺伤。
“神域”欢喜尊一字一顿地怀疑道, “你是新生的神明那你怎么会一直依附于北斗不对, 不对,莫非你们是合作关系也不对, 没有听过这片大陆上诞生新的教派,你、你, 难道你才是北斗”
看起来, 直到现在,欢喜尊都以为叶争流和慕摇光有关系。
当初叶争流甩给慕摇光的锅,竟然至今还结结实实地扣在他的脑袋上,这实在令人感到欣慰和暖心。
听见欢喜尊磕磕绊绊地列出一连串错误猜想,而且离谱等级一个比一个上升,叶争流不由充满悲悯地摇了摇头。
“行了, 快别猜了, ”叶争流好心地制止了欢喜尊越跑越偏的思路, “知道你在睡觉之外的事上都不擅长了, 倒不必这么急着自曝其短。”
女子的声音中带着隐隐笑意。吐出第一个字的时候,她似乎还站在欢喜尊的视野里,坦坦荡荡地暴露在那轮皎洁的明月之下。
但她每说一个字,就只身往后撤上一步。同此同时,那些原本由欢喜尊增殖而出的疯狂木人,全部落于叶争流的领域之间,从此再也不受欢喜尊的掌控。
于是,欢喜尊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变幻出的密林,成为祂反手递向敌人的盾牌。那盾牌飞快地变幻着形状,眨眼间就将自己的对手淹没其中。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敢把神域设在我的神域里”
也不怪欢喜尊在这个问题上反复纠缠。
毕竟一切具有智慧的生物,都会在思维里建构一张可以用来解释世界的认知系统。
一旦有什么完全处于认知之外的事情发生,无论对人还是对神,那震惊感都不亚于亲眼目睹一只咩咩叫的绵羊把狮王给上了,并且还生出来了一窝蜥蜴人,感受就他妈的离谱。
把自己的神域搭在别人神域里这种事过去的一千多年里就没有过这种前例
欢喜尊努力拯救着自己接近破碎的世界观。
“就算你兵行险招,想要趁我受伤时侵吞我的神域你至少该知道我和贪婪的神域范围近乎接壤,即使拿下了我,之后的局面你也无力控制你知道的吧”
这,叶争流还真不知道。
但贪婪之神和色欲之神的地盘接壤,对她殴打欢喜尊有妨碍吗根本没有。
她今日暴打欢喜尊,就纯粹因为她想扫黄而已
“罢了。”欢喜尊终于主动停止了思考,“既然你是新生的神明,那你我就算是同僚我还没有试过采补一个神呢。”
即使放出如此轻佻的狂言,欢喜尊也没有等来任何回应。
深林之中,只有隐约的琴声飘来,宁静祥和,听起来没有任何世俗的欲望。
而在月光之下,本属于色欲之神的私人领土上,恍然间拔地而起了第一根新竹。
这就是为什么,叶争流不在闯入神域的第一时间便铺开意境,而非要等到欢喜尊将自己的下半身没入土壤才动手。
终于不必再看到那黏糊糊的、半透明海兔一般,像是胶质和蛞蝓,连鲜红的内脏都清晰可见的非人体态,只是其中很小的一个因素。
更大的一个原因是当欢喜尊主动将自己的下半身沉入土壤,便相当于祂把自己强大的生殖之力和这片土地联系在了一起。
这时候的神域极其肥沃而富有生命力,简直种什么活什么,更别提竹子本来就是一种极其容易养活的东西。
趁此时构建竹里馆的意境,简直不费叶争流吹灰之力。
这相当于她痛快地花着别人的钱,养大了己方的高能武器不说,还转过头就去揍人家。
可以说是笋到一定程度了。
叶争流站在自己构建的意境之中,闭目感受着象征力量的竹林和月光的拓张过程。
一个念头在叶争流心里骤然升起要是能把欢喜尊拨给明如釉,不知道能培育出什么好东西。
这次回去的时候,她给明美人多带几捧神域的土壤好了。
作为以色欲起家的神明,欢喜尊的技能自然都和最原始的欲望相关。
虽然在漫长的岁月里,祂无师自通了一千一万种可以在后世被网站封禁的深入交流方式,但有一件事却是确定的。
那就是,当欢喜尊想要展开攻击的时候,祂至少要找出一个可以攻击的对象。
虽然在祂所控制的神域里,欢喜尊完全可以凭借自己制造出一场独角大戏,达到自产自销的效果。
但那种场面只会深深伤害其他人的眼睛和心灵,却无法造成身体上的毁灭。
而现在,叶争流往自己的意境里一钻,便相当于在欢喜尊的眼皮子底下直接隐身。让祂想打也找不出人来。
欢喜尊失落地摇了摇头,催动意境边缘的合欢花木,一层一层缠上了笔挺的翠竹,制止了竹里馆中万千幽篁的无限扩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