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到沧海城以后, 叶争流思考片刻,便自行修改了行程。
她抹去了今天的一次煤矿巡查,转而把行程安排到了黑甲营。
叶争流在校场见到了向烽。
今日是黑甲营中例行的武艺小比, 在上一季获得军中大比前十名的士卒, 可以被向烽面对面地指导一次。
说是指导, 其实就是过招。
在目睹银色的长枪转过角度, 一记奋力横扫之际,叶争流下意识牙根一酸, 想起了自己之前跟随这位大师兄学习的往事。
虽然那段时间她确实进步飞快,但谢天谢地,她不用一直当向烽的兵。
向烽察觉到有人靠近,非常敏锐地朝叶争流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来者是叶争流时,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意外之色。
按照叶争流先前的通知,她应该在五天之后才来黑甲营检查。现在突然到此,是有什么事
迎上向烽的目光,叶争流飞快地打了个手势,示意他继续这局指导赛, 自己并不着急。
在等待向烽的过程中,叶争流的目光不自觉地就朝远处飘去。
她这回没有通知贸然到访, 属于检查中的突然袭击。然而, 自叶争流走进大营开始, 她目光触及之处, 就充满了井然的秩序。
上午是军营的操练时间。
叶争流一路走来, 只见士兵们都在汗流浃背地进行训练。他们的对队伍严整有序, 士兵们整齐划一的挥刀的动作,让叶争流隔在数丈以外,就感觉到了隐隐的杀气。
营房里大多空无一人, 除了真正因伤请假的士卒之外,并无借机偷懒的疲兵、油兵。
叶争流还特意拐了弯,去后勤看了看。
各朝各代,喝兵血都是一种极其常见的行为。通常可以发放到士卒手中的军饷,往往十不存一,有时候军饷被积年压扣,也是无可奈何的常事。
但在向烽的黑甲营里,这些事情都不存在。
毕竟大师兄他有武力,还有前后两任城主明目张胆的偏爱。
叶争流曾经听说过,在解凤惜当城主的时候,黄三娘手下有个粮官,在拨军饷的时候动了一点的手脚那真的只是一点点的手脚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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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向烽就是因此事跨入了城主府。
一刻钟以后,他得到了解凤惜非常纵容的一句“随你”。
第二刻钟的时候,那个粮官就当着自己所有同僚的面,滚掉了脑袋。
然后在当天的黄昏,粮官家里未曾销尽的赃物尽数被查出不说,他的脑袋还标志性地悬挂在了黑甲营的大门上。
总而言之,沧海城上上下下都有一个共识若想贪一点,没关系。在适度的范围内,黄三娘允许他们捞一把油水。
但是,若是贪到了黑甲营头上,那可是找死行为。
不但找死,而且是立毙。
这种共识显然在黑甲营内部也完全成立。
所以当叶争流检查后勤的时候,她很高兴地看到,为士兵们准备的冬衣没有一件不暖,火头营的食物不曾有半点克扣。
她拨给黑甲营的大批金钱,是当真每一分都实打实地花在了她的将士们身上。
除此之外,火头营里还有不少肢体残断的年轻士兵。他们都是在先前的战役里受了伤,又不愿意退居二线屯田,于是便仍旧在军营里服役。
从这些士兵的精神面貌上来看,叶争流引进看护客的行为,对他们的后期恢复很有帮助。
叶争流处处留心,在整个军营里转了大半圈,这才来到了校场。此时,向烽面前的对手只剩下两三个了。
见叶争流当真不急,向烽便没有改变自己的战斗节奏。他一丝不苟地打完了剩余的三场指导赛,这才将银枪递给亲兵,上前对叶争流行了一礼。
“城主。”
“大师兄不必客气。”叶争流指了指校场外被打扫干净的小路,“咱们边走边说”
“嗯。”
叶争流此次前来,一是为了对黑甲营巡查一番,二来则是要顺便问问向烽吞天楼的事。
她对于贪婪了解不多,裴松泉和贪婪之神也没打过多少交道。
连半神都不知道的事情,其他人恐怕也不会有多少了解。
所以到头来兜兜转转一圈,叶争流只能寄希望于向烽知道了向烽从前是玄衣司的人,他没准真的知道。
在听了叶争流的问题以后,向烽的脸上露出了短暂的思索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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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简短地回答道“玄衣司和吞天会并无太多交集。贪婪的事,我所知不多,但吞天楼的事还知道少许。师妹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问我。”
叶争流秒懂向烽话里的含义。
杀戮之神和贪婪之神没有直接的信仰冲突,所以彼此之间没有什么尖锐的矛盾。
但同为邪神,这两人显然也不那么看得惯对方,故而双方也未产生过太多的往来。
向烽用词没有夸张的习惯,他的“知道少许”,就真的只是少许罢了。
对着自己这位大师兄,叶争流也并不和他客套。
她开门见山地问道“师兄知道吞天楼是做什么生意的吗”
向烽干脆利落地一点头,淡淡道“通常底下是买凶后的销赃生意,上面则挂悬赏令,此外用以贩卖卡牌。”
“那师兄知道夏国一共有多少吞天楼吗他们的记录是共享的吗”
向烽抬起视线,仔细地看了叶争流一眼“我不是吞天会的人,这种信息应该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
“不过,你既然这么问,应该有你的道理。”
叶争流随便点了点头“是,你还记得猴猴吗”
从向烽的表情上来看,他对于这个名字特殊的师弟,显然没有那么容易忘记。
“他自幼就被剥了卡牌。我怀疑是吞天会的手笔,所以想要查查此事。谁知道有人去崂城的吞天楼找到了记录,却发现沧海城一册里并没有关于猴猴的记载。”
至于叶争流还顺便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什么的那都是细枝末节了。
向烽闻言露出了思索的神色。片刻后,他有些突兀地问道“那人查到了我的悬赏记录吗”
叶争流愣了一下“啊,没有应该没有。”
“如果这样,那说明吞天楼之间的信息并不共通。”
向烽淡淡总结道“当年我随师父叛出玄衣司后,有人曾对我的卡牌意动。”
他话语的末梢里,染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血气。
那曾对向烽卡牌打过主意的人,现在的去向也不必问了。
叶争流明白了。
关于猴猴卡牌的记录,如今说不准躺在哪个吞天楼里。
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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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只要慕摇光没有不做人地把叶争流的悬赏令挂满每个吞天楼,凭借地理位置的隔断,叶争流便暂时不会和吞天楼产生进一步的交集。
又和向烽交流了一些和军务相关的工作,两人便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向烽所在的主帐。
那座房子和叶争流上一次过来的时候没有差别,然而两人之间的身份却已经发生了变化。
被向烽邀请进去稍坐的时候,叶争流心中升起了一种淡淡的物是人非之感。
空间布局没有变、整齐码在桌上的军务没有变、墙上悬挂的银甲没有变哦,在书柜上。
书柜上放着一个眼熟的匣子,那是叶争流在被向烽送了十六个沙包以后,转而送了一匣白缨对,就是第一次没送出去的那批作为回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