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烽做事雷厉风行,绝不含糊。既然之前说了要自己动手,那就一定要自己动手。
于是,在风海城主的城主府大门刚被黑甲军齐力撞开之际,向烽便一抖缰绳,连人带马快步踏上层层台阶,越过高至膝盖的红木门槛,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
叶争流只感觉自己身边一阵黑风呼啸而过,下一秒钟向烽已经没了影子。
只有她脸颊旁零落的碎发先是顺风飘起,随后又如轻絮一般缓缓垂落。
叶争流“”
那、那个,好像也不用这么急。
当然,向烽愿意打这个头阵,叶争流心里也是高兴的。
现在,王昌龄卡面上的两个战斗技能正处于冷却之中。这段时间以来,叶争流用得最顺手的黄阶卡,“一剑霜寒十四州”只剩下三次使用机会。
在她剩下的攻击技能中,“大炮开兮轰他娘”还有两次机会,“十斤寸金软骨,细细地剁成臊子”余着七八斤的重量。
李贺卡的“来煎人寿”以及“斩龙足,嚼龙肉”都已经冷却完毕,只可惜这两个都是单体技能,不能随便拿出来对付喽啰。
顺手清点了一遍自己的库存,叶争流感觉自己宛如一个行走的大型军火库。
身负如此多的攻击技能在身,当真很好地满足了叶争流天性中的火力不足强迫症。
只可惜,黄阶卡都有使用次数的限制,不能充当常驻嘉宾。
叶争流遗憾之余,更加希望自己能够抽出一张可群攻、攻击力强、冷却时间短的神卡来。
她在心底把算盘拨得啪啪响在完成了“重创风海城”的支线任务以后,她又凑齐了整整十次抽卡机会。
等叶争流处理好风海城的这一系列破事,寻个风和日丽,欧气充足的好日子,便可以来一个十连试试。
嗯,会很欧的。叶争流无声地点了点头,装作自己之前并未遇到过单抽坠机的乌龙事件。
思维只是短暂的飘离里片刻,叶争流很快就收拢了自己的念头,紧跟着向烽的方向追了过去。
虽然大师兄的实力很强,但城主府内据说供养着许多卡者。
叶争流先前答应让他动手,可不是要袖手旁观的意思。
要是那些人被向烽一人包围,叶争流自然会当个围观群众。
但倘若向烽显示出一点力有不逮的意思,叶争流肯定立刻跳入战局,给他们一场终生难忘的男女混合双打。
对于风海城被攻破一事,城主府早就收到消息。
如今,满府上下都乱成一团。仆役婆子四下奔逃,后宅女眷匆匆收拾细软,唯有前院由城主马廖英亲自镇着,只显出微末的乱象。
有手下言辞恳切地劝说他带着私兵逃走。
毕竟,黑甲营将军的心狠手辣之名,三城之间无人不晓。
这座城池眼下被向烽攻破,不要说是城主府了,就是六大家族以及满城百姓,恐怕都在心中犯嘀咕。
在听到这个建议的时候,马廖英的脸色阴沉沉的。
他花白的胡子几乎被自己碾断了一半,独坐着沉默了良久,才哑着嗓子说了一声不。
他命自己的长子马庆元速速带着两个心腹离开。
至于马廖英自己,则将平日里供养的客卿卡者都召集到大堂上,请他们各自埋伏好。
他打算坐在自己的城主宝座上,和向烽做最后的背水一战。
马廖英已经很老了,老到满腹的心机都化作个性中的顽固,也老到失去了暂时逃离,东山再起的勇气。
他老迈的身体、思想、还有精神,就宛如一根已经腐朽的大梁。外表看上去还算完好,实际内里早已空无一物,经不起搬运和挪移,只能在原地等着折断的一天。
向烽刚刚破开正堂大门,繁多如雨点般的攻击便如同密密麻麻的飞蝗一般,挟裹着火焰、寒冰、下陷的地面、凸起的尖刺、诅咒的细丝、甚至是一个含情脉脉的眼神,朝着向烽劈面打来。
向烽拨开寒冰、躲过火焰、看也不看地用靴尖将锐刺直接踢翻。
对于那双充满诱惑和爱意的魔瞳,向烽看也不看。
他手中银枪游龙般绽开光芒,枪尖一提一点,直接把那不断眨巴眼睛的男人勾着后领子扯了过来。
以一种生拉硬拽、犹如拖死猪般的姿势,向烽用对手的后背破开了细密如网的诅咒。
在满堂骤起的焦糊味里,向烽把那男人一脚踹开,随即一枪连着钉穿了三个躲闪不及的卡者心窝。
向烽踏上门槛,如一尊魔神般将大堂中的烛光尽数堵住。他冷冷宣布道“此时停手,饶尔等不死。”
叶争流慢一步踏入大堂,此时,前面布下的陷阱已经被向烽尽数趟平。
所以,她只是解决了两个仍不安分,想要袭击她的卡者罢了。
向烽倒提银枪,目光却比滴血的枪尖更加锐利。
他看着主座之上胡子花白的马廖英,沉声问道“背弃同盟,是你的主张”
马廖英哼了一声道“是老夫的主张,那又如何”
“照老夫来说,解凤惜当真错看了你。他以为自己豢养着一条听话的看门狗,没想到你却是个敢于自作主张的恶狼。倘若解凤惜此时还活着,想必你麾下五万将士,也一样会闯进沧海城的大堂”
对于后半段的攻心之语,向烽听若罔闻。
他见马廖英前面承认了,便缓缓点了点头。
“三城结盟时曾有言在先背弃同盟者,死。”
银白的枪尖泛着冰冷的寒光,向烽举起枪杆,锐利的兵刃已经隔空点在马廖英的喉咙上。
倒是叶争流见这位风海城主又是挑拨,又是把狼拉出来cue,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向将军没有自作主张。”
马廖英将目光转向叶争流,神色里隐隐透露出一股“这少女是哪里来的”疑惑。
叶争流微微一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沧海城的新任城主,我姓叶。如果马城主的父子关系处得好,应该没少从你小儿子那里听说过我的名字。”
马廖英瞪大了眼睛,下一刻,他苍老的胸膛里突然爆发出一阵惊人的大笑。
“一个黄毛丫头”
他对着向烽大笑道“你师父竟然宁可把沧海城传给一个黄毛丫头”
随即,他又冲着叶争流发出嘲笑“解凤惜是怎么想的,让你来当这个城主。你连兵权都没有,生死岂不是都握在你的将军手里”
这番挑拨不算高明。
但能踩到内心最深处的痛点的,往往也不是多么高明的语句。
向烽的脸上是看不出什么的,倒是这少女年轻气盛,神情间难免露出破绽。
马廖英的视线盯着叶争流不放,却没瞧见任何不忿、畏惧或者难平之意。
叶争流只是怜悯地看了他一眼“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难怪你儿子傻成那个样子。”
马廖英的胡子抖了抖“你把我儿子怎么样了”
能踩到人心痛处的,果然不必是什么高明的语句。
叶争流微微一笑。
马登元吗他在城主府的墙上吊了半夜,向烽入城以后,叶争流让人把他解下来,再处理处理伤口之后还拿他有用呢。
不过,要是提到这人的小儿子
“听说你还有一个大儿子,叫马庆元。他不在这里吗”
这人叶争流不认识,但向烽认识。
环视大堂一眼,向烽便判断道“跑了。”
挥手示意黑甲卫加紧搜索,叶争流脸上仍是一片冷静。
跑了马庆元算是个不大不小的事,但未必会造成很大影响。
一来,风海城封城,马庆元不一定能跑多远,没准不久就被抓回来了。
二来,即使马庆元跑的远,等他重整旗鼓,卷土重来的时候,叶争流的根早就扎深了。
本来叶争流还想着,要是马庆元没跑,等她回城处理了马登元,可以把这父子三人合葬。
以后合葬他们的地方可能还会成为一个旅游景点,名字就叫“骉墓”之类的。
叶争流冲着向烽点了点头道“师兄,动手吧。”
在这位风海城主临死之前,她不忘送上一句贴心的叮嘱
“冤有头,债有主,马城主也不必怨我大师兄。等到了地下你可以打听打听,做出决定和攻破你风海城门的,正是我这个黄毛丫头。”
今夜之前,叶争流声名不显。
今夜之后,“叶争流”这三个字,必将振彻三城。
叶争流走出风海城的城主府,身侧站着的便是向烽。
她站在城主府门口高高的台阶上,看着黑甲军在长街上来来去去,他们手中的火把照亮长夜。
向烽冷不丁地开口道“还有半个时辰。”
叶争流没能听清,她偏了偏头“什么”
“还有两刻钟,启明星亮,破晓将至,天色曦明。”向烽的语气是难得的耐心,他仰起头看着墨蓝的夜空,淡声道“昨夜的这个时候,我还在与风海士卒缠斗。”
那场冲锋直到黎明时才结束。
而今天到来,他们竟然已经拿下风海城,并且还要比昨天的战斗早了半个小时。
体会到向烽的言下之意,叶争流心中也难免升起几分感慨。
她回头看了看背后的城主府,只见被打破的大门上正落下一块朱漆。
一夜时间,不到六个时辰,放在往常实在很短。
可在今日,足足六个时辰的时间,却让一夜变很漫长。
战争的胜负、权利的更迭、掌权人之位的兴替,除此之外,还有许多许多沉重的东西。
向烽平静地开口道“你要风海城,它便打下来握在你的手里然后呢”
“然后”叶争流笑了笑“说什么然后,这才刚刚开始呢。”
她问向烽“曾、养、夏侯、腾、费、包六家,现在可都还老实”
风海城里士族很多,主要以七姓为主。叶争流刚刚点出的六家,乃是在城主马廖英之外,有名有姓的六氏。
虽然放到中原不过是些小士族,却不妨碍他们在这座边陲之城里作威作福。
向烽点了点头“各家都派去了一千黑甲军。他们闭门不出,那便相安无事,若有动静他们会老实的。”
向烽说话时,总是自带一股杀伐果断的凛冽之气。所以平平无奇的话语总被他说得像威胁,而真正的威胁经由他口,听起来简直都快把刀子架在脖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