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六十章 翻车(1 / 2)

黄三娘揉了揉自己的额角,显然是吃玄圣砂也认了,只是不想再提此事。

她把手上的账册恭恭敬敬地递给解凤惜,又道“城主,近来在港口的大船里,常有贩卖卡者奴隶的商人进出。我已经命人多加人手,细筛码头,以免发生意外情况。”

解凤惜烟枪一挥,便有一道云烟枝枝蔓蔓地升起,近乎妖娆地托住了那本账册,再曲曲折折地传回解凤惜眼前。

他手下压着蓝皮的账簿,却并不翻看,只是幽幽地吐出一股烟气,水泽里渗着森寒。

“多了多少”

黄三娘肃容道“比起往日来,卡者奴隶的数目足足多了四成半。城主,我审阅账目时发现,这三个月来,码头里多运黑豆、小黍,菰米和佘下麦的调运却几乎断绝。只怕除了庆国和南平外,还有其他势力也卷入争斗之中了。”

菰米是南平的特产。然而南平和庆国已经开战三年有余,国中征丁重税,以至于十室九空,去年更是因为强征民壮误了农时。

而佘下麦则是梁国的土仪。梁国背倚松江,从松江入海,大概要两个月的航程。往往春冰一化,梁国的大船就会起航。每年到了这个季度,运粮船里十船总有五六船是佘下麦,然而今年却只有一两船的佘下麦,这实在让人疑心梁国的动向。

解凤惜半阖着眼睛,缓缓道“我知晓了。”

自古以来,海运都是挣钱的好法子。沧海城背靠碧海,每年单是码头上的税收,就足够躺着吃上三年。

在这片大陆之上,大大小小的国度森立,每过一道城池,就要收一重关税。倘若商队进了某国,那要交的钱更不得了。所以举凡有些本事,商家都喜欢走水运的路子。

这样一来,便可免去一路上的层层盘剥,只需打点当地槽帮,并且在码头停靠的时候交税即可,不知省了多少的银钱。

所以,只要没人脑抽禁止海运,靠海的城市占据地利之便,天然就是个搂钱的耙子。叶争流在沧海城里感受到的宁静祥和,也和此地的富饶不无关系。

黄三娘不但打起算盘来是一把好手,就连盯着港口进出的眼神,亦是不逞多让。

叶争流在一旁细细地听了一会儿便明白过来原来黄三娘一手掐着港口的货物进出,把货物的变化和历年对比,再倒推航船时间,许多情报便自动地跳上了案牍,

黄三娘对解凤惜做了一个短暂的汇报,在这期间,叶争流注意到,黄三娘一直都称解凤惜为“城主”,而非“师父”。

她对叶争流的好感值在一番心理波动后,终于稳定下来。

叶争流把黄三娘加进公会,这一回,她没有再因为好感度不够的原因自行弹出。

在离去之前,黄三娘笑吟吟地劝告了叶争流一句“为了我这病,师妹实在费心了。下回倘若再有这样的任务,师妹就不必再找玄圣砂了。”

不知是不是叶争流的错觉,她竟然生生地从黄三娘热情洋溢的腔调里,硬生生地听出了几分苦逼的味道。

在知道玄圣砂的真实身份后,就是黄三娘不说,叶争流也不打算再去找了

黄三娘走后,解凤惜懒洋洋地拨弄了两下叶争流拿过来送礼的孔雀尾羽,像是被提醒了一般。

“先前说好了给你一件金刚孔雀彩翎氅,是不是”

叶争流非常端正地坐着,表情十分正直,写满了“啊,还有这事儿”。就好像她特意挑了两根孔雀尾巴毛来,不是为了极限一换一地薅凤凰毛一般。

解凤惜把叶争流的做派看进眼里,顿时哼笑一声。

“装疯卖傻倒是一把好手。你是不是还没在城里当什么差务我看不如把你分给三娘,让你去替她讨账得了。”

随手把那两根孔雀翎羽插进花瓶,解凤惜示意侍女去把匣子捧来。

“那件氅衣是照我的身量做的,你穿的话,只怕还不等迈步呢,自己就先绊一跤。前几天我让工匠拿下去炼化,重新改了,你倒可以试试。”

说话的时候,解凤惜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在叶争流的头顶肩头流连一番,只差没赤裸裸地嘲笑她长得矮。

关于这个叶争流也实在没法子。

前十几年的营养没跟上,她现在能有这个身高就不错了。

倒是解凤惜,他一天到晚像是没骨头似的,叶争流每回见到他,不是歪着就是靠着,不是倚着就是躺着,真是白瞎他那个一米八的大高个儿。

这便宜师父就像是一捧云,一拢烟一样,云烟不能被规矩地捏出个形状,解凤惜也不被世俗的规矩和眼光束缚,他做起人来,就只图自己舒服。

要是公会任务里有那种“每天躺够十二小时”、“每天装逼装足八个时辰”、“保持骚包气场一整天”之类的任务,叶争流保准把解凤惜加进公会了。只可惜没有。

这也是为什么叶争流不把解凤惜邀请进未名公会的原因公会一共只有十个名额,请解凤惜进来能干嘛为了每天多一个人做吃饭任务吗

腹诽之间,侍女已经捧回了改好的孔雀披风。

叶争流定睛一看,只觉这披风流光溢彩,光华鉴人,侍女刚把衣服抖开,富有光泽的织羽便在灯火下滟滟生光,几乎照亮了整间大堂。

解凤惜活得讲究,身上穿的衣服便也挑剔。匠人当初制衣的时候,精心挑选了千根金刚孔雀的尾羽,根根顺滑润泽,没有一丝杂毛。再用特殊的药水处理过,那药水价比黄金,能令这一袭孔雀袍子即使放上十年百年也不褪色。

那上千根孔雀尾翎制成衣服,翎羽尾梢的彩色斑纹气势恢宏地铺陈开来,便如同在衣物上点缀了上千只华美的眼睛,带上了一种奇幻而惊人的美。

倘若卡主身怀幻术类卡牌,配合着这件披风玄秘的气质,以及上面重重叠叠的闪烁“眼睛”,简直是营造气氛、暂存技能的不二之选。

解凤惜觉得,把它送叶争流挺合适。

虽然这小徒弟没有幻术卡牌,但是她会装神弄鬼啊。

两个婢女轻手轻脚,服侍着叶争流把披风穿上。这件披风是由大氅改成,即使照着叶争流的身量改了,做工上依旧露出几分英气。配合上叶争流眉目中隐隐闪烁的锐意,正是相得益彰。

“把你带上船的那一天,白露说你受了外伤。”

解凤惜垂下眼睛,漫然而笑。他轻轻地打了个手势,一旁的侍女就会意地拿起了托盘里的匕首。

叶争流正对着一面等身的铜镜,在侍女抄起那把匕首的时候,叶争流的余光正好看到她的动作。

刹那之间,无数次和杀魂过招所培养出来的战斗本能,让叶争流下意识地仰身闪过侍女的一击。

匕首锋利的冷刃被叶争流躲过,那一下堪堪擦着叶争流的后腰。叶争流猛然后撤了三步,手掌无声地按在了腰间的长剑上。

侍女刺杀不中,立刻矮身跪下,把匕首用双手高高地举起,端给叶争流。其动作之流畅、姿态之顺滑,仿佛刚刚刺空的人不是她一样。

叶争流“”

这无辜的态度怎么该死的眼熟,就好像好像在一刻钟前,她自己也用过一样。

这感觉好微妙啊。

看了看跪坐于地,一脸镇定的侍女,叶争流真想告诉她你知道吗,东汉末年那会儿,曹操也是这么跟董卓献刀的。

解凤惜津津有味地看足了一场好戏,才示意叶争流拿起匕首“不让她来,你自己试。”

领会到他的意思,叶争流拿起那柄匕首。

金刚孔雀的翎羽刀枪不入,叶争流是亲身体味过的。即使这匕首的匕刃打磨得极为锋利,吹毛立断,叶争流也不觉得它能砍断这件披风的一根毫毛。

她抄起匕首,对着衣角轻轻一划。

在接触到衣料的同时,匕首的侧刃上,突然呼啦一声冒起了一小丛火苗。

那火苗在碰到披风的瞬间,就像遇到冷水一样,熄灭得无声无息。

叶争流觉得奇异,索性又试了两次,结果始终如一。蓬勃的火焰只要一碰上孔雀披风的衣料,便瞬间熄灭下来。

叶争流大感兴趣,立刻把披风的材料握在手里揉了揉。

处理过的孔雀翎不会再锋利到能够划伤人手,却兼具了水火不侵的功能,简直像是在身上穿了一件透气的灭火毯。

难怪当时马登元一听解凤惜要拿这衣服出来当彩头,连眼睛都亮了。这披风是一件脱凡级别的灵器,想必难找。

解凤惜含笑看着叶争流的模样,又招手示意她走近一些。